着寝殿里一套套繁复华丽的宫装,无言冷嘲。满目的袆衣、鞠衣各式各样,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燕国王后,但她知道,她内心并不认同这个称号。
换了一身紧袖紧腿的大红色马术服,外头便响起了禀报声,道是明丹姝过来探望。微浓知道,明丹姝是来找茬的,但她根本不觉得害怕,整了整袖口,走出寝殿隔着珠帘往外看。
许久不见,明丹姝过得越发滋润了,华服浓妆,美艳动人,满身珠翠昭示了她凌人的盛气,那是一种过分的骄傲,或者可以称之为“恃宠而骄”。此刻她就坐在海棠梨木雕花座椅之上,双手拢于袖中,高贵的头颅矜持地抬起,毫无觐见王后的自觉。
微浓撩起珠帘走了出去,明丹姝便起身款款行礼,看似恭谨实则不然:“臣妾见过王后娘娘。”
微浓没有心情敷衍她:“明淑妃真是稀客。有事吗”
明丹姝笑得娇媚:“承蒙王上与您抬爱,让臣妾暂时管着凤印。可既然管了,总得守着规矩办事。您今日无故私自出宫,又擅自取了司薄房登记在册的物什,臣妾只得秉公办事,过来问问缘由。”
“明淑妃说错话了。本宫并非无故出宫,而是去祭拜永安侯;本宫也不是擅自取走峨眉刺,取物之时本宫已对司薄说了,让她去问问淑妃的意见。”微浓刻意停顿,看向明丹姝:“看来,她动作够快的。”
明丹姝笑意不变:“王后娘娘,您别让臣妾难做。”
微浓实在不愿与明丹姝浪费时间,遂笑:“这天底下还有事情会让淑妃难做你连杀兄仇人都可以摇尾乞怜再次邀宠,还有什么事情会觉得为难”
一击即中。
明丹姝瞬间掉了脸色,感到一阵羞辱与难堪。
微浓却不再看她,敛去笑意:“擅自出宫之事,本宫正要去向王上解释,淑妃可要一起去吗”
“还有,”不等明丹姝反应,微浓又道,“本宫去司薄房取回的,是本宫与王上的新婚贺礼。敬侯送的,淑妃还有兴趣讨回吗”
这最后半句话显然暗藏深意,明丹姝冷笑一声,勉强敛衽道:“臣妾就算掌着凤印,也不敢逾矩。既然您打算去向王上解释,臣妾就不多问了。”
微浓抬了抬脖颈,看她一眼:“好好拿着你的凤印,也许过不了几天,你真的就是王后了。”
言罢,微浓连逐客令都没下,转身回了寝殿。她是有些等不及了,趁着这股火气未消,她要一鼓作气
桌案上的锦盒之中,峨眉刺久违的璀璨光华冲入眼眸,竟略微显得有些刺目。但幸好,她对它并不算生疏。握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那种熟悉、默契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知道,这才是她最称手的兵器,更甚于惊鸿剑。
她就握着这双峨眉刺,走出了寝殿,明丹姝已经离开了,她便径直走了出去,对侍卫们道:“走吧”
侍卫们见她换了身马术服,又拿着一双峨眉刺,心下迟疑着没有多问。直至一行人走到龙乾宫宫门之外,其中一人才礼道:“王后娘娘,面圣不得携带兵器。”
“这是兵器吗”微浓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本宫与王上成婚那日,敬侯殿下送来的贺礼。前几日,王上一直念叨着要找出来,今日本宫特意送来供王上把玩,怎么,不可以”
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疏漏之处,微浓气势又足,看似十分可信。然而他们毕竟是聂星逸的贴身侍卫,也没有那么容易唬弄,领头的侍卫便道:“王后娘娘恕罪,卑职须得去向王上禀报。”
微浓淡淡一笑:“去吧”她自信,聂星逸必定会让她将峨眉刺带进去。
不出她所料,那侍卫进去一会儿,出来之后立刻转变了态,连连朝她赔罪,又道:“娘娘,王上有请。”
微浓没再多言,抬步入内。
魏连翩居然也在。
细算时日,她的身孕也该五个月了,从前那纤细的身段终于丰盈圆润起来,腹部高高隆起,唯独那张巴掌大的瓜脸一如从前,令人又怜又爱。
“臣妾见过王后娘娘。”魏连翩率先行礼。
“魏昭仪有孕在身,这些虚礼能免则免吧”微浓与她客套了一句
,这才慢悠悠地看向聂星逸:“见过王上。”
聂星逸从她踏入龙乾宫开始,俊颜便是微沉,目光落在她的装束和一双峨眉刺上,更是冷如寒冰,反而笑问:“王后方才就是这身打扮去祭奠永安侯的”
“不是。”微浓无意识地转了转峨眉刺:“臣妾这身装扮,是专程为了王上。”
“哦”聂星逸凤目微眯。
“您不是一直想看臣妾使一次峨眉刺吗不知您今日可有兴致”微浓似笑非笑。
聂星逸目中疑惑更盛:“你想与孤切磋”
“正是。”微浓继续笑言:“倘若臣妾赢了王上,还望您不要追究臣妾擅自出宫之罪。”
“你也知道自己犯了罪”聂星逸冷哼一声,抬手揽住魏连翩的腰肢,唇畔随即勾起一丝戏谑:“既然知道错了,还敢嚷着与孤比试不如你来段峨眉刺舞之类的,若是魏昭仪喜欢看,孤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如何”
这真是莫大的侮辱魏连翩听了这话,都觉得聂星逸实在过分了这与御前献舞有什么区别这是教坊舞姬该做的事,怎能让堂堂王后来做
退一万步而言,若是夫妻两人的闺房之趣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她这个昭仪在旁观赏,岂不是故意让王后难堪么而且,聂星逸语中的轻蔑之意实在明显了
如此一想,魏连翩猜测微浓必定会恼羞成怒,便也做好了安抚劝和的准备。岂料,微浓只是随意地一笑,浑不在意地道了句:“好。”
这下,聂星逸反倒不高兴了。他原本是想要激怒微浓,对方却没有丝毫难堪之意,反而“欣然”接受他的折辱,这令他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边厢微浓仿佛浑然未觉,施施然走到殿中央,还不忘整了整袖口。然后,她轻飘飘地扫了魏连翩一眼,看似随意,又像警告与示威。
至少,聂星逸是如此认为的,他便再次收拢双手,性将魏连翩环入怀中,以示亲昵。
但不知为何,魏连翩总觉得微浓这一眼之中,似含有千言万语莫可名状,令她忍不住感到心惊胆颤。出于女人的直觉,也出于对微浓的了解,她红着脸挣脱开聂星逸的怀抱,故作羞涩地表示了抗拒,往聂星逸旁边站了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