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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就告辞了。”“急什么,”云辰颇有信心地挽留,“有件东西我想让你看看,你看完之后再走不迟”话到此处,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椅子的拉扯声响起,好像是王拓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离侯真是好手段。”然后他的脚步声匆匆响起,越来越远。王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再反驳还是予以默认还是觉得云辰太过荒唐,愤而离席此时此刻,原澈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透视眼能穿墙越壁,看看云辰到底给了王拓什么东西,又为何能让王拓毫无征兆的离开。然而隔壁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连脚步声也没,这让原澈有些拿捏不准,云辰到底走了没有。正疑惑之时,忽听隔壁再次传来云辰的声音:“世子殿下听够了吗”

第272章:国策风云五

早在原澈听到两人交谈的第一句时,他就知道这是云辰的一个局,自己莫名其妙地醉酒,又莫名其妙地醒来,莫名其妙地听到这些对话,一切都是云辰动的手脚。可他这会儿脑子太乱,顾虑太多,根本捋不清王拓是中了圈套还是真得有异心。他也实在想不好要如何质问云辰,于是,他做了一个很不男人的决定:躺回床上装睡。他久久没有回应,便听到云辰的脚步声从隔壁传来,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他的房门口。他连忙背朝墙面,放缓呼吸假装沉睡,耳朵却警惕地竖起来。他清晰地听到云辰推开房门,听到云辰站在门口轻笑一声,然后又关上了房门,渐渐走远。他这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坐了很久,重整衣裳走下床,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他发现,给他斟酒布菜的几个小二都被药晕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小隔间里昏迷不醒。他沉着脸色冷笑一声,也没管这些人,径直离开。回府之后,原澈观察了王拓两天,见对方神色平静,举止平常,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尤其,王拓照样去如意坊逛青楼,照样夜不归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云辰也一直没再有什么动作,不曾再找过王拓,也不曾来找过他。如此一直过了半个月,王拓每晚都跑得无影无踪,几乎夜夜住在青楼里。原澈甚至听到几个侍卫私下调侃王拓,说他已经被青楼女子勾了魂,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趁着王拓不在府里,原澈亲自去翻找了他的房间,并从他床板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些东西:有和祁湛来往的书信,有一份朝中要员的名单,而这些人都曾与魏侯府关系匪浅。祁湛与王拓的来往书信中,前者称呼后者为“刘师弟”,若非笔迹、口吻与王拓本人相符合,原澈几乎无法相信,他最信赖的侍卫竟然会如此出卖他他像一个傻子一般被耍了这么多年可饶是证据确凿,原澈也没有立刻发作,他还是抱了最后一线希望,派人去查了祁湛口中的“刘师弟”是谁。直至半个月后,一份关于“刘斯扬”其人的资料摆在他面前,他才终于彻彻底底失望了。刘斯扬,祁湛在墨门的同门师弟,无论年纪、样貌、武功、行事做派,都与王拓本人异常吻合。这个人数年前就死在一次任务中了,而王拓,来魏侯府当差的时间恰好是在他死后半年。虽然没有拿到刘斯扬的画像,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已表明,云辰是对的八月初,魏侯眼见黎都局势稳定,已无翻身之机,便决定返回封邑。临行前的最后一晚,王拓总算知道回府收拾行囊了,原澈特意将他叫到了书房,把一摞证据扔到他面前。王拓看后脸色骤变,却没否认:“看来云辰还是告诉您了。”“刘斯扬,这名字不错啊”原澈想笑,可言语很沉,沉得让他无力笑出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居然出身墨门,是祁湛的师弟”闻言,王拓只是缓缓撩起衣袍下跪,低头道:“请世子恕罪。”原澈气得一脚踹上他的肩头:“恕罪你他妈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还想让我恕罪”他边说边将一摞书信扔到地上,又恨恨地道:“那野种早早把你派到我身边,安的是什么居心真是好手段啊难怪我这几年一落千丈,事事都不顺利,原来是你在作怪”王拓被原澈踹得肩头剧痛,低着头也没有半句辩解,只道:“无论您信或不信,我都没想过要害您的性命。”“我信,我信,”原澈点了点头,“但你做的事,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似鼓起极大的勇气才开口说道:“念在主仆一场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王拓闻言身子一震,沉默半晌,在他背后重重磕了一个头:“烦请您做主,为如意坊晚香楼的沉鱼姑娘脱籍赎身,告诉她不必再等我了。”“倒是个痴情人,”原澈阖上双目掩去一切神色,“好,本世子答应你。还有吗”“没有了。”王拓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笑叹一声:“属下杀害了云辰的妹子,如今被他揭穿也算是因果报应属下并不怨恨。”当王拓的死讯传回燕国时,聂星痕在未央宫喝醉了,无论微浓如何劝说,他都握着酒杯不肯放手。“当初宁太子无嗣,大家都在谣传原澈会成为王太孙,父王想选几个人过去,”聂星痕撑着额头,难掩悲伤,“是王拓自告奋勇去的宁国这么多年,也只有他一个人得到原澈器重。”“我早该把他换回来的,可一想到他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妻子儿女,我就打消了念头。”聂星痕仰首饮尽杯中之酒,自责而无力:“如今,我竟连个补偿之人都找不到,连他的尸骨都拿不回来”“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微浓趁机夺下了他的酒杯,开口问道。“给云辰送国策时露出了马脚,”聂星痕转而单手覆上眼帘,愧疚之意更甚,“云辰让他选择,是出卖我还是陷害祁湛,他选择了后者。”“又是云辰。”微浓喃喃地说了一句,面无表情。然而聂星痕根本就没听见,他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王拓就算是死也没有出卖我,甚至还在替我做事”他的手指缝隙分明流出几滴水痕,是他从不轻易流淌的男儿热泪。他喃喃重复着王拓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表达着敬意与愧意。微浓心里也难受,想起自己在魏侯京邸时受他诸多照顾,亦是眼眶一热,问道:“他走得好吗”“原澈赐他饮鸩,对外推说他做错了事,畏罪自尽。”聂星痕已是声带哽咽:“他走得还算体面。”“若不是为了那几本国策,王拓不会暴露。”微浓斟了一杯酒放在桌案上,眉目渐冷:“我真是个扫帚星,和谁沾上关系,谁就会死。”“这主意是我出的,不关你的事。”聂星痕再次握上酒杯:“我甚至无法找回他的尸骨我对不住他”微浓没有再说什么,只将自己面前的酒杯端起:“敬王拓。”“敬王拓。”聂星痕也斟满酒杯,两人一齐将酒水倒在地上,聊表祭奠。这一晚,聂星痕喝得酩酊大醉,是前所未有的失态。微浓不忍再折腾他,便让他在未央宫歇着了,还按照刚学到的药理亲自熬了醒酒汤给他。说不上那醒酒汤的效果如何,总之聂星痕喝过之后似醒非醒,拉着微浓的手,悲痛难已:“我真得害怕,真得怕”“你怕什么”微浓似懂非懂。“我怕站得太高,摔得太惨;又怕站得太低,难以出头;怕走得太快,你们跟不上我;又怕走得太慢,你们等不及”他紧紧握着微浓的手,语带急切:“你和仲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绝对不能千万不能”“不能什么”微浓任由他握着自己,轻声询问。“不能背叛。”聂星痕有一双好看的眸子,今夜因为醉酒的缘故,稍显朦胧与惺忪,便似沉黯的夜里藏在云后的疏星,令人隐隐约约看不清。微浓望着他,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只好挣脱他的手,回道:“你喝醉了,快歇着吧”聂星痕却牢牢抓着她不放:“你先答应我一件事。”“你说。”“不能再走了,”他喃喃重复着,“你不能再走了,我太累了,快要坚持不下去了”“那就不必再坚持。”微浓垂下眸子,不愿去看他的表情。“我总告诉自己,再等等,或许你就会有回应。”聂星痕的眸子里蕴藏着一种巨大的悲伤,像是绝望,又像充满希望:“我再等两年,三十岁,你若还这样我就登基立后我不能再等了,微浓,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有责任和抱负,我必须要走了你明白我吗”微浓抿紧双唇没有做声。两年,七百多个日夜,真得很快就会过去他们之间这样来来回回的角力,真得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会回应我的,对吗”他近乎祈求地看着她,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在森林深处舔舐着伤口,孤独而无助。这是头一次,聂星痕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从前她一直以为他强大到无所不能,坚韧到刀枪不入,她以为他的人生中没有失败、没有脆弱、没有伤口。她以为他迟早会习以为常,会坦然接受她的告别但是今晚,她发现他不能,原来他也有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有进退两难的时候。当她在燕楚之间摇摆的时候,他也要面对登基与立后的选择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也和她一样的执着,一样的进退维谷,然后换来满身伤痕,默默承担。突然之间,微浓迟疑了心软了,想起十年前曾与聂星痕度过的美好岁月,她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是,心才刚刚软下来,耳畔便响起一段可怕的预言“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是的命定相克钦天监监正分明说过,初限之后,是她克他想到此处,微浓立即恢复理智,逼自己硬起心肠说道:“我还需要点时间,对不起。”她说完,便看到他眼中的神采渐渐熄灭。

第273章:身份更迭一

翌日,聂星痕早早醒来,直接从未央宫去上朝。微浓知道他离开之前来看过自己,但还是假装熟睡,没与他说话。结果,有宫女太监看到聂星痕从她屋子里走出去,便断章取义地散播消息:摄政王殿下在未央宫过夜了表面上听起来其实没错,聂星痕的确是在未央宫过的夜,可是这种话往往指代更深一层的意思,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微浓若解释,就显得她自作多情;若是不解释,便只能任由流言传播。这让她万般无奈。偏生聂星痕也没个解释,或者他根本就没在意,他反而更加频繁地出入未央宫,时常来同微浓用饭、说话。有时微浓去钻研医书,他就会在旁批阅奏章,大小政事也不瞒她,甚至还曾把奏章遗落在她这里。流言像风一般传播开来,到了九月已是闹得宫内皆知,一些老人想起五年前聂星痕初当政时的情形,还信誓旦旦地说:“当年烟岚郡主还是王后,殿下就让她住进未央宫了”“未央宫是什么地方那是殿下生母澈夫人住的地方”“听说殿下和郡主青梅竹马,彼此早就情投意合,当年是先王后赫连氏从中阻挠,硬是把郡主许给了王上”“当年若不是郡主中毒,要去姜国解毒,两人也不至于耽误了这么多年”“你们说,五年前殿下谋权夺宫,会不会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要说宫里的人了,就是朝中的大臣都听到了这些传言。就连微浓出宫探视师父冀凤致时,他老人家都在旁敲侧击地询问,这让微浓很苦恼,简直百口莫辩。她曾想过要侧面提醒一下聂星痕,可转念一想,此举实在太过矫情,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不提为好。就在她和聂星痕的传言沸沸扬扬传开之时,宁国黎都,王太孙原湛和魏侯世子原澈的矛盾也闹得不可开交,举朝皆知。但两人终究是因何而反目,众人又没闹明白。事实真相是:王拓死后,魏侯与原澈都决定暂不返程,抓住这次机会全力扳倒祁湛。但在进宫告状之前,原澈先约见了云辰。仍旧是燕子楼,仍旧是那个雅间,甚至连菜色都与上次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次是云辰宴请王拓,这次换原澈宴请云辰。琉璃夜光杯中美酒飘香,原澈亲自为云辰斟酒,言道:“多谢子离替我拔出内奸。”云辰微笑:“世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原澈也笑:“下次再有这种事,子离大可与我直言,何苦费心布置一场,又劳财又劳力。”“若是红口白牙说出来,我怕世子不信,反而教我落下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云辰面色不变。原澈朗声大笑:“子离不愧与我相交一场,真是知我甚深。”言罢他又举起酒杯:“子离不计前嫌助我,这次我先干为敬。”云辰也拱手回敬。这两个人都深知,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友人,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故而从前的恩恩怨怨、虚情假意也都尽数不提,彼此都装作言笑晏晏的样子,仿若他们真是一对至交好友。“我有一事不明,”原澈饮罢放下酒杯,率先开口,“既然老爷子已经对你委以重任,让你辅佐那个野种王太孙,你又为何突然倒戈帮我毕竟他的赢面要比我大很多。”原澈到底还是有一件事没说,而那件事云辰心知肚明,就是关于姜王后的死是由他间接造成。在这种血海深仇面前,云辰还主动帮他,这实在令原澈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