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摇了摇头:“你方才在殿上说云辰我就知道,你肯定查清楚内情了。”“原来我对云辰的怨气这么大,连你都听出来了。”微浓也不知是在嘲笑谁。原澈低着头,没有接话。微浓捋了一下思绪,极力保持冷静问他:“你为何没把真相告诉你祖父你被利用的事。”闻言,原澈竟然破天荒地自责道:“错了就是错了,若是我沉得住气,也不会被他们利用。这件事我越说越错,不如不说。”这竟会是原澈说出来的话他竟然选择将这件事自己扛下来微浓忽然觉得不认识他了。原澈见微浓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苦笑:“你一定觉得我疯了,我也觉得。我说我现在很后悔,你信吗”微浓沉吟须臾,反问:“你是后悔自己太冲动,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是后悔杀了他们”“都后悔。”原澈低下头,由衷说道。“你真这么想的”微浓问出这句话时,口气已经不自觉柔和些许。原澈重重点头:“我若知道聂星痕是我的表兄,我是不会当时我看到祁湛为他挡刀,心里还觉得奇怪如今才发现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一直沾着别人的光还不自知,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利用”“祁湛他他他的确比我做得好。”原澈的眼眶渐渐红了,惭愧地哽咽:“他比我大度,比我比我大气。”微浓听了这话,真是感慨万千。她认识的那个原澈终于成熟了,可这代价实在太过惨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负担得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与原澈之间,曾经嬉笑怒骂和相互扶持的回忆,都被这件事的阴影所覆盖,她没有办法再把他当成朋友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她对他已无话可说,唯有这一句。“你不恨我了”原澈的双目立即焕发出光彩,那是希冀之光与渴盼之光。微浓摇了摇头:“错不能全怪你,他若不是中了毒,你也未必杀得了他我不恨你,但我也没有办法原谅。”霎时,原澈眼中的光彩熄灭了:“微浓”“这个代价太惨痛了,我还不能释怀,也许很久之后可以,但不是现在。”微浓缓缓阖上双目,面对原澈,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吧”“你会去找云辰报仇吗”原澈又忍不住问道。“与你无关。”微浓捏紧手中的小册子,垂目看着地面:“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原澈流露出浓重的关切:“你千万不要自己动手你若真想报仇,就就把真相告诉王祖父,他会替你”“圣书房的桌子有蹊跷吗”微浓突然打断他,没头没脑地问。原澈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事,想了片刻,还是如实回道:“桌案正中间有块凹槽,平日被奏折挡着,其实是东西两面墙上的暗器开关。”“多谢了。”微浓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冷冷地问:“宁王是让你来带话吗没话我就走了。”“你能走去哪里统一之事你若不给个意见,王祖父根本不会让你离开。”原澈话到此处,突然压低声音:“还有,你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就算有意见也要先暂时答应,至少平安回到燕国再说”微浓根本毫无惧色:“我既然来了,就有万全的准备。”“你不了解他”原澈还欲再提醒。“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微浓出言打断他,“家国有别,立场不同,为防你王祖父再找你麻烦,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微浓”原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企盼能得到她的一丝原谅。但微浓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她的心情是如此复杂,越是痛恨他,曾经共患难的日子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却又令她无法逃避聂星痕和祁湛的死亡事实。也许是她从前想得太过天真,家国不同的两个人,两个并不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形势也迫使他们不得不对立。微浓不想再看他,只好转过去找冀凤致,正待问上一句,便见方才那个老太监已经走了过来,对微浓道:“王上方才吩咐了,您这几天与冀先生暂时栖身在宫里,还特意辟了蓬莱阁给您两位小住。”“敝国定义侯呢他住在何处”微浓径直问道。那老太监也没隐瞒:“在清心殿。”“两处隔得远吗”“蓬莱阁在东北侧,清心殿在西南。”呵那就是隔着一整座宁王宫了,看来宁王是一点面子上的工夫都不肯做了。微浓又开始发挥她“义正言辞”的本领,刻意找茬:“真是可笑,我大燕的臣子来访,还分两头住宁王是什么意思传出去也不怕落人口舌”那老太监方才已经领教过微浓的口齿,这一次根本不上当:“郡主误会了,是定义侯年纪大了,喜欢清静,特意挑了清心殿。您听这名字就该知道,是个适合静养冥想的好地方。”微浓一听这话,立即察觉出了异样,这种异样叫做“保护”。似乎定义侯已经站在了宁王一侧,而宁王生怕她害了定义侯,特意将他们隔得远远的。微浓决定试探下去:“哦是吗那蓬莱阁有什么好”老太监面不改色:“蓬莱阁比清心殿敞阔得多,与揽月楼相邻,一阁一楼风景优美,四周颇有仙气。您去看了便知。”“本宫是个俗人,住不惯仙气飘渺的地方。劳烦公公去去禀报一声,本宫想住在清心殿附近,方便随时找定义侯议事。”微浓索性敞开说话。老太监站着没动,笑眯眯地回道:“王上说了,您和冀先生、云大人都是清冷之人,最适合住在这等地方。云大人选了揽月楼,所以蓬莱阁就辟给您和冀先生了。”原来云辰也被“软禁”了,这倒是有点意思。微浓终于不再反对,颔首道:“那就请公公带路吧。”老太监躬身回礼:“老奴这就安排送您过去,不过冀先生要慢点,王上等着见他呢。”
第356章:生者不息五46000票加更
宁王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及,非要一口气把人都给见了。微浓只好询问一直沉默的冀凤致:“师父,您行吗”冀凤致恍然回神,心不在焉地点头:“我也有要紧事想找宁王。”微浓流露出担心的眼神,本想叮嘱他几句,又顾及外人在场,只好说:“那我在这儿等师父好了。”她唯恐冀凤致与宁王一言不合,宁王会对他不利。毕竟冀凤致只是个江湖人士,没有什么令人忌惮的身份,与祁湛的关系也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宁王未必会顾念他什么。冀凤致看出了她的担心,摆了摆手道:“不必,你先回去吧。你在这儿,我反而会分心。”微浓迟疑着不肯走,反倒是原澈此时主动说道:“你若在这等着,只会对冀先生更不利。不如先去蓬莱阁,我替你等他。”微浓不想再承原澈的情,正待出言拒绝,却听冀凤致又道:“对了,云大人说想见你一面,你先去揽月楼赴约,我们在蓬莱阁见。”微浓旋即冷起脸:“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冀凤致叹了口气,隐晦地道:“方才我和云大人聊了一些事为师觉得你也该和他聊一聊。”冀凤致言罢,用手指了指偏殿门外,没再说话,径直随那老太监进了圣书房正殿。微浓以为是云辰还在殿外等着,然而出门一看,并无任何人。她不解其意,正犹豫着是否赴约,便听原澈轻轻喊了句:“微浓,你看。”微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座高耸的塔楼矗立在远处,一层层接天而上,似能登临九天揽月。而那塔楼的正中间一层,依稀可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正与她遥遥对望。微浓眺望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沉默下来。原澈在她身旁低声叹道:“要是以前,我一定不想你见他。但是如今我觉得你该去见见。”揽月楼高十层,呈八角形。这让微浓想起燕王宫内也有一座类似的楼阁,层高相同,就连名字都异常相似,名唤“摘星楼”。一揽月一摘星,连一座楼阁都要一争高低,这种巧合似乎已经注定了燕宁两国最终要殊死一搏的结局。微浓是在第六层看到云辰的,他仍旧站在观景台上,遥遥望着圣书房的方向,与她方才所看到的位置、动作一模一样。听到脚步声,云辰回过头看她,这是真正地彼此相视,也是真正地相对无言。他们曾相互关心,曾相互痛恨,曾互言悲伤,曾互诉衷肠,然而直至最后,却什么也不是,比陌生人还不如。这世上最悲哀的关系无外乎此,教人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酸。微浓慢慢走到观景台上,站在离云辰很远的地方,拢紧狐裘。云辰转过头去看她,风声戚戚,她的侧颜也如同这腊月的天气,冷漠无比,寒如冰霜。虽然隔得很远,他却还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冬日里顽强抵抗严寒的蝴蝶,倔强抗争不肯凋零。微浓感受到了他的直视,终于,无法忍受这死一般的沉寂,率先开口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短短一句话,语调冷冽如冰。云辰恍惚了一瞬,似难接受她这般冰冷的声音,半晌才回道:“你让简风带给我的话,我都知道了。”他停顿一瞬:“谢谢你放他一条生路。”“冤有头债有主,”微浓转头看向云辰,眼眸冷漠无比,“自有人会收拾他。”原澈要找简风,这是云辰意料之中的事,他已经安排人把简风秘密送往楚地了。一时半刻,他自信原澈应该找不到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遵守约定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云辰明知解释无用,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微浓根本不信,冷笑反问:“那谣言是谁告诉简风的是他自己编造的吗”“是我说的,有祁湛的身世在前,我想歪了。”云辰垂目,低声道:“宁军的粮草被烧之后,我预感祁湛必定会反击,便让简风暗中帮他一把,顺带挑拨两人的关系我并没有想过会走到这一步。”“原来简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微浓再度冷笑,“能把一个不实的谣言当成利器杀人于无形,你该骄傲才对,解释什么我可没说要为他报仇。”话虽如此,但微浓的双手已从狐裘之中伸了出来,手腕翻转冷袖一甩,青鸾与火凤已经握在了手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事到如今,她自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惊讶,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楚地起义,聂星痕、祁湛遇刺身亡,燕宁停战她还以为云辰会趁此机会做些什么,可没想到他又再度回到了宁王宫。微浓握着峨眉刺不再说话,两人相对而立互不言语,揽月楼上只闻风声飒飒。青鸾火凤的两道光芒在正午艳阳下显得格外刺目,刺得云辰双眼生疼。他知道她话中的潜藏之意,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你父亲的死,我从没听你提起过。”“我为何要告诉你”微浓将峨眉刺在手中打着转,冷冷道:“你只需承认或否认,燕高宗的侍卫良夜,是不是你的人杀的”“是”云辰这一次倒是很干脆:“当时有人告诉我们假消息,说聂旸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我父王的本意只是想去查探消息真伪,并不是要行刺。那一次,父王也损失惨重”“杀了就是杀了,多说无益。”微浓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你不问问这消息的来源吗”云辰试图再行解释。“不外乎又是一场挑拨离间,你们若是没野心,岂会上了人家的当”微浓握紧峨眉刺指向他:“既然你承认了,我现在要替父报仇,就这么简单。”云辰也没再多说,径直朝她走去,峨眉刺离他越来越近,终于抵上了他的胸口。这个时候,只要微浓手腕一使劲,火凤就会穿胸而过,云辰会死,一切就会彻底结束。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竟会敌对至此,她会用兵器指着他的胸口,想要置他于死地。寒风呼啸,日光也似刀锋割来,时间凝滞,仿佛带着不为人知的隐痛。云辰的眼神沉痛而无奈:“我们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我让你失望了。”微浓依旧神情冷漠,毫无反应,只专注地看着手中火凤,似对他的话闻所未闻。偏在这时,竹风不知从什么角落里跑了出来,大喊一声:“主子不要”云辰没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只直直盯着微浓。见此情状,竹风飞奔着欲上前阻止,微浓看准时机左手一摆,青鸾已经“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竹风躲避不及,生生中了招。也不知是微浓手下留情,还是她准头不够,这一下并未伤及竹风要害部位,只刺中他的右肋。竹风被刺之后虽然感到肋下疼痛,倒还可以忍受,流血也不多。“五年前你在十万大山偷袭我,害我差点死掉,这是利息。”微浓看向竹风,话语杀意凛然。竹风一心都在云辰胸口的峨眉刺上,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捂着肋下艰难喘气:“你有没有良心主子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你”“我也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你不是照样要杀我”微浓厉色反驳:“如今我后背全是伤疤,一到下雨天就疼痛无比,这是拜谁所赐”竹风急了,忙道:“当年全是我自作主张不关主子的事而且而且他后来也断了我一条手臂,我”“竹风”云辰终于面有愠色,开口命道:“退下”竹风哪里肯走,捂着伤口道:“主子”“你自作主张的事还不够多微浓一次,琮弟一次,你到底把我放在眼里了吗”云辰怒斥他:“退下”“三爷的事”竹风想要说什么,又碍于微浓在场,终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