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雪生如果、如果这就是你所想要的,那么我到底算是什么呢赵容宜到底算是什么呢我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吗雪生。
眼底的伤痛,弥漫了整个春日的天空,模糊了视线,直直地落在一处,那个人的眼睛里。除此之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而那边,柳七七面色苍白地一手扣住叶衡的胳膊,一手将匕首抵住他的颈项,目光警惕地漂移,浑身亦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从来都没有去想,她只知道,再不逃走,便真的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她不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为什么非要她这么做,但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然而,突然地一瞬息间,她惊讶地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恍惚如梦般,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人群里。是“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撼然,是斯人回眸眷念留的狂喜,甚至令她又一次忽略了冬歌怀中抱着的人,忽略了被自己挟制住的叶衡,忽略了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人,忽略了在人群中目色担忧的虞卿,忽略了其余所有相干或不相干的人。她的眼里,只有冬歌,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赵郎”少女激动的喊声在大红色的天地间嘹亮、清扬、饱含惊喜和深情,仿佛穿越了最遥远的时光,突兀地回响。
、第六章:剪君意,裁卿心
那时候,白衣的冬歌,怀抱着青衣的赵容宜,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隔了一地的夺目鲜红,突兀地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他面色惨白地远远看着那一袭红衣华服的男子,沉默地收紧了自己的双手,像是定在了原地,而那红衣男子却只是静静地看向他怀中的青衣书生,面无表情,墨黑色的瞳孔中却写满了震惊和诡谲。无言的相见,诡异的相望,奇谲的沉默,苍凉的鲜红,定格的人海,还有无望的泣诉和索漠的窒闷,仿佛一曲无声的悲音,安静地回响在深处。
“赵郎,赵郎,你快过来。”少女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像是一滴水叮咚响彻整个幽潭,瞬息激起波涛暗涌,波谲云诡。柳七七乞求般远远张看着,泫然欲泣,纤瘦的娇躯在大红的礼服的包裹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以被风吹走。那时候,她是看到了赵容宜的,她是看到了那令人脚底生寒的目光的,她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潜意识里感到深深的悲凉和绝望,恐惧。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想着要离开这里,要和赵郎一起离开,要永远和赵郎在一起,其余的,她根本想不了。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时而是赵郎冷漠肃杀的眼神,时而是那青衣人恍惚恐怖的眼神,时而是苏虞卿忧虑惆怅的眼神,时而是周围人们各色不解的目光,时而是漫天的血红色狰狞扑面,混乱极了。
然,冬歌没有动,而赵容宜却轻轻地别开了眼睛,将头埋在冬歌怀里,良久,沙哑着嗓子闷叹了一句:“走吧。”冬歌漠然地看了一眼柳七七和叶衡,转身便走,一步步,仿佛走出了某个梦魇,一步步,静静地,沉重地,仿佛走出了某个再也不会出现的绝境。
雪生,我中毒了,怎么办
那一年的冬日,沁雪园的深雪埋没了人间。梅花海里,踏雪折梅,仿佛只是两个人的人世间。那女孩也穿着一身红,比红梅还要艳丽,比胭脂还要娇媚,跪趴在粗枝上,一手撑在桠雪里,一手够着梅花枝,娇憨地笑着,问道:“雪生,我中毒了,怎么办”
竹色背影,嵌在白雪红梅里,丝毫没有显得突兀,仿佛生该如斯,幽静安好。那一回眸的惊艳,那一微笑的风华,融化了冰雪,亦融化了赵容宜的心。她听见自己怦怦乱跳的心,仿佛将从嘴里跳出来,仿佛使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轻声呢喃自语:“雪生,你笑了。”
那笑容渐渐隐去,如同优昙花惊艳一现后不着痕迹的消失,但是仍然残余着弥久的芬芳,沁入肺腑,让人难以自拔。雪生侧身,微微仰起头,看着树上的赵容宜,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毒”
赵容宜先是一愣,面上泛起一丝红晕,随后扬了扬手中的梅花,眸光微转,狡黠地笑道:“剧毒,解不了了,怎么,我以前没有跟你说吗”说完,见雪生眉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心情突然大好,乃得意洋洋地喊道,“喂,我要跳下来了,你若是接得住我,我才告诉你。”说完,便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那一刻赵容宜便是料定了雪生会接住她,所以当厚厚的冰雪将她吞没,当她浑身都像挨了刀子般僵硬疼痛,当结结实实地趴在了积雪里,连嘴巴里都呛进了些寒凉的雪丝儿,她才愣愣地、后知后觉地发现,雪生并没有接住她,而是任由她跳了下来,跳进了雪里,狠狠地摔了一跤。她愣愣地抬起头,保持着浑身僵硬的模样,瞪大眼睛望向仍站在原地的雪生。那风华绝代的男子,仍静默地站在积雪里,莹润如玉,冷漠绝情地俯瞰着雪里的赵容宜,墨黑的眸中似闪过些异色,稍纵即逝,风过无痕,并伴随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赵容宜的脑海里,仿佛连抓都抓不住,就没了。赵容宜呆呆地爬起来,对着那个渐行渐远头也不回的背影大声喊道:“喂,雪生”可是,那背影终是渐渐远离,似乎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样子,模糊在沁雪园的林间,早已分不清是人影还是树影了。赵容宜失落地垂下了头,低低地看着怀中沾了雪的梅花,自言自语般,陷入了魔障:“我中了毒,剧毒,解不了了。你这个混蛋,我中的毒,是一种名叫雪生的毒,你怎么一丁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高兴,你这个混蛋”红袍兜帽褶皱带雪,就连一头乌发里也嵌进了晶莹的雪珠,那一竿碧透的玉箫在腰间便愈发显得妖魅诡异了。
白的冰雪,火红的梅,真似那时的雪生与容宜。可是,红梅再怎么红,终究不是火,融化不了冰雪。
雪生。
那时的白色与红色交织,真是冷艳极了。而这时的白色与红色交织,只余下一地散乱的遥忆,被风吹起,被燕尾剪乱,最后又是什么呢不过一场江南盛宴,曲终人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冬歌,放我下来。”赵容宜推了推冬歌,叹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冬歌停住了步子,俯首冲怀中的人望去,随即便什么也没有想,将她放了下来。赵容宜无力地站着,仿佛用尽了一生中所有的力气,怔然无措,却又勉力抬首一笑:“我在酒楼等你。带着柳七七一起回来,然后、然后我们便去江陵。”说完,狼狈地扭头,转身,那笑容早已教两行清泪掩埋。冬歌没有回答她,只是担忧地看着她背对着他的样子,又默默地看着她渐渐离去。那瘦弱单薄的青色背影,突兀地走在铺满红毯和彩绸的道路上,毋宁说是飘荡,如同飘荡在人世繁华里的一丝孤魂野鬼,人们看不见她,她也沾染不到分毫热闹。江南春日,不该是鲜艳盎然的么,为什么此刻却这般冷漠恐怖很多年以后,他仍会清晰地记得这一幕场景,仿佛铭记着一生中所有的温暖,和所有温暖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