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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在向上飞,虽然这小鸟已能通灵,毕竟只是只小鸟,石子飞来时觉得有异,身子一侧,还是晚了。

“啪”一下,空中落下了一茎断羽,但风刀只是侧了侧身子,又盘旋直上,消失在夜空中了。那发射弹弓之人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知道再没有机会了。

会是赫连台吉吗也许只是多心

他想着,心中只是不住地反覆。在草原上,这种鹰隼之属相当多,不少人还豢养鹰隼,用来捕捉狐兔,也许并不足为奇。他思量了片刻,终于收好了弹弓。

这人正是王如柏去见过的北斗。这北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险些就揭破了楚都城唯一一个取胜的机会。正因为这机会实在太微乎其微了,连他也根本没去在意,所以也没多想,而现在,风刀就带着这唯一一个机会向楚都城飞去。

行军需要二十日的路程,风刀这样的苍鹘飞起来也需要好几天,何况这只小小的苍鹘左边翅膀受了伤。只是这只小鸟仍然在夜空中疾飞,仿佛并没有伤口。这只小鸟自然不知道下面这些人类的想法,它只知道主人让自己飞到这里来,必须马上飞回去。

飞到楚都城,已是它从赫连突利营帐出发后的第三日的黄昏了。平时一天多的路程,这一次它足足飞了三天。

将风刀放走的三日里,薛庭轩当真坐立不安。草原上鹰隼很多,有种鹰双翅展开足有一人的长度,可以一下将一只小羊叼走。风刀虽然凶猛,但与那些大鹰相比,依然不是对手。难道会被那些大鹰截下了他向来镇定自若,但这三天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焦躁。眼看着这已是出发后的第四天了,他坐在城头,心里翻来覆去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庭轩。”

陈忠的声音响了起来。薛庭轩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却见陈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身边。薛庭轩向来警惕万分,旁人走到他身边一丈以内他就能察觉,这次却魂不守舍,居然陈忠到了他身边还没发觉。他忙站了起来,干笑道:“义父。”

陈忠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坐下吧。”他自己也在雉堞上坐下了,两人同时望向东边。

半晌,陈忠轻声道:“庭轩,脱克兹撒林的死,也是你的计策吧”

薛庭轩的身子略略一震。他没想到陈忠隔了好几天还想着这事,刚想否认,却见陈忠目光灼灼,想要否认的话便说不出来,低声道:“正如义父所想。”

陈忠叹了口气,“你这样做,难道就心安理得吗”

薛庭轩只道义父会责骂,没想到只是这般轻描淡写地一说,他也放下心来,小声道:“其实也不全是我的计策。脱克兹安多很有野心,一直想取而代之,我不过是添了把火而已。”

陈忠道:“这个当然。脱克兹部一共也不过两百来个能上阵的,但安多胆子再大,若没有你撑腰,他哪敢这样做。”

薛庭轩干笑了一下。对这个义父兼岳父,他一向都很尊敬,但也只尊敬陈忠的勇力与年纪。在他心里,陈忠也是归于“一勇之夫”的行列。不过,没想到这个一勇之夫也能看破自己的计谋,当然那是因为陈忠太了解自己了。他小声道:“义父,这不仅仅是两百来个兵而已。四部已是一体,脱克兹撒林离心,势必会影响到另三部的决心。”

“可是安多这人能够为了一个区区的族长之位,将自己堂兄都手刃了,这种人能相信吗”

薛庭轩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好叫义父放心,他的结果我也已经定下了。脱克兹部日后会编入其余三部,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西原部落众多,许多部落也是同族之人,分分合合那是常事,依附楚都城的四部便是出于同一个祖先,将来脱克兹部编入其余三部也不是什么异事。陈忠沉默了半晌,低低道:“可是,这样做法,还有仁义吗”

五德营便是以“仁义信廉勇”这五德命名,而仁义两字居其先,更是人人耳熟能详。薛庭轩正想反驳,陈忠又道:“当年五德营在楚帅麾下,以仁义为先,人人景仰,百战百胜。那时并非不曾杀人,可就算是我军的敌人,说起五德营无不敬佩。为将者,当不失仁者之心,不仁者,天诛之。当初楚帅常这么说,如果对人不仁,就算能得计于一时,最终还是会被天地诛灭。”

陈忠不是个健谈之人,这次滔滔不绝,与平时已大不一样。这一席话他实是骨鲠于喉,不吐不快。作为五德营最后的耆老,他一直在心中守护着记忆中的五德营,可是眼看着五德营在薛庭轩带领下起死回生,实力渐强,却与他的记忆越来越远,他也再不能不说了。

薛庭轩道:“义父,仁义何谓有大仁大义,也有小仁小义,义父你还没想通吗”

陈忠一怔,道:“什么叫大仁大义什么叫小仁小义”

“战阵之上,两军对垒,当敌人举刀向你砍来,而你心怀恻隐,不去伤他性命,那便是小仁小义。你不杀他,固然饶了他一命,但他的刀下却要多死几个我军同袍。”

这个道理自然没什么错。陈忠本不善言,不由语塞,又道:“那什么叫大仁大义”

“五德营被叛贼逼到了这等地步,眼看便要灰飞烟灭,为了这些父老,不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要五德营能够生存下来,那么就算我行卑鄙无耻之事,同样是大仁大义。义父,你难道不曾听说过,事缓从恒,事急从权这句话吗”

这也是兵法中一句,陈忠对兵法虽无深研,当初却也曾经听楚帅说过。他再说不出什么来,薛庭轩却接道:“仁义二字,实是要有力量来做后盾。若无力量,那么仁义都是空话了。义父,我所作所为,也许在义父您眼里有不齿之举,但庭轩敢说,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五德营的父老兄弟,为了他们能在这异域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挡我者杀”

薛庭轩说到最后,已有几分激动,声音也响了些,边上有几个巡视的士兵不由往这边看了看,眼中有惊疑之色。薛帅和陈老将军有了争执这事可非同小可,难怪他们生疑。薛庭轩这时已明白自己有点失态了,朗声笑道:“义父,你不必担心,就算战到最后一人,庭轩绝不后退。为了五德营的光荣,我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