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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步,跳板晃动不休,他没有宣鸣雷那种在动荡不休的地方如履平地的本事,前脚便踏出一步,待站稳后后脚才拖过来。这样虽然进得慢,但可以平稳许多。宣鸣雷见郑司楚上前了一步,也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能借退后几步来缓一口气,恢复一下体力,如果被郑司楚不住逼上来,自己退后的余地更少,到最后真要被他逼下跳板不可。他握了握手中木刀,觉得体力已回复了七八分,不待郑司楚再上前一步,将身一纵,已跃到了郑司楚身前。两边看客见他进退自如,有这身本领的人在整个水战队里亦是屈指可数,不禁又是一声喝彩。

这回宣鸣雷的刀法虽然不变,速度却快了一倍。郑司楚接了几刀,只觉刀上受到的冲击之力越来越大,心底亦暗自心惊。他虽然知道宣鸣雷的刀法很不错,毕竟不曾和他比试过,现在真正对上,才知道宣鸣雷的真实本领。郑司楚遇到过的用刀的最强者,当数五德营的陈忠。但陈忠用的是马上大刀,依靠的是一身几乎无可抵挡的巨力,宣鸣雷的力量分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却也有种让他面对陈忠的错觉。

此时宣鸣雷想要速战速决,木刀使得更是神出鬼没,便是会斩影刀的谈晚同亦看得心惊肉跳,忖道:他的斩影刀果然是嫡传来的但不管宣鸣雷的刀法使得多么炫目,郑司楚的双脚还是牢牢站定在跳板上,手中木刀像是布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宣鸣雷怎么也突破不了。

他二人在跳板上相斗,边上的看客围得越来越多。跳板只有一脚多宽,又不住晃动,平时在跳板上比试,往往用不了多久便有一人落下,但这回郑司楚与宣鸣雷两人却斗了许久还没分出胜负来,结果连在边上跳板上练习的士兵也停了手过来观看。宣鸣雷见看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久攻不下,郑司楚却站得越来越稳,心下也有点焦躁了。他可不是厚道人,心想:郑兄站不惯跳板,他这样只守不攻,要击败他还要半日工夫。

心里这般想,脚下已猛地一踩跳板。跳板两头用粗绳吊着,本来就晃晃悠悠,被宣鸣雷这般一踩,更是剧烈晃动起来。郑司楚双脚抓牢跳板,原本已有点熟悉在这种地方动手了,但跳板突然动得这般厉害,他再也无法站稳。见宣鸣雷使出这样一招,郑司楚忖道:不妙,我比不上宣兄能在这种地方如履平地,必要速战速决

两人都想速战速决,不约而同,两人同时跳了起来。两柄木刀在空中一撞,这回已是短兵相接,再无余地,胜负立见分晓。旁人虽然知道这等比试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见两人刀势一下大变,无不心惊。如果这是真的白刃对战,鲜血马上就要飞溅出来。

砰砰两声,木刀在空中相击了两次。宣鸣雷觉郑司楚的刀势竟是沉重非常,心下一沉,暗道:我以为郑兄枪马之术远比我高明,刀术却定不是我斩影刀的对手,没想到他尽能挡得住

斩影刀是种奇妙之极的刀法,郑司楚所用只是军中习见的刀术,平实朴素,可是在真正交手时,刀法的优劣其实并不是胜负的唯一关键。郑司楚的刀术纵不及宣鸣雷,可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宣鸣雷却只是平时与人练习,现在反是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迫力。虽然木刀相交仅仅两次,宣鸣雷却已觉得似乎过了许久,自己亦如身处一场狂风骤雨之中。他咬了咬牙,心道:我就不信我会输

他这路斩影刀进攻时可隐去刀势,防守时却不能如进攻时这般劈出刀风,因此斩影刀是攻多守少的刀术。宣鸣雷的打算本来就是让郑司楚站立不稳,一举将他击落跳板,谁知郑司楚见站立不住,索性只攻不守,让他弃己之长,一时间反而落入下风。可纵然郑司楚在这一刻占了上风,宣鸣雷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瞬而已。郑司楚的胜机仅在于这跃起的一刻,只消自己能挡住他这一轮猛攻,郑司楚就必败无疑了。想到此处,他索性将木刀一收,挡在胸前,来个只守不攻。这样一来斩影刀的奇招妙势用不出来,却也守若铜墙铁壁。

宣鸣雷赌的,就是郑司楚在这一瞬击不溃自己的防守。只消两人身形一落下来,郑司楚便大势已去。郑司楚刹那间亦已明白宣鸣雷的用意,但他仍是不焦不躁,手中木刀还是向前击去。

又是砰砰两声。一个人跳起来又落下地,那自然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在这一刻郑司楚竟然能连劈四刀,宣鸣雷居然还能有暇变招,边上看的人无不目不暇接,心驰神移,齐齐叫了声“好”。只是这一声好话音未落,两人都已落了下来。

虽然两人同时跃起,但郑司楚只攻不守,宣鸣雷只守不攻,郑司楚的木刀在宣鸣雷的木刀上连击四下,宣鸣雷自然落下得更快一些。当宣鸣雷的脚尖一踩上跳板,他突然脚尖一振,跳板又是一晃。此时郑司楚也已落下来,本来他已看准了落点,只是宣鸣雷又晃了下跳板,他登时有半个脚踩在了外面。脚下一滑,人自是站立不住,郑司楚心知不好,一咬牙,又是挥起一刀向宣鸣雷的木刀劈去。

只消劈中,借这一击之力,郑司楚的身形可以趁势减缓下落之势,便能在跳板上站稳了。但宣鸣雷之计正是要趁郑司楚站立不稳之机取胜,见郑司楚一刀击来,他本待后退。只消这一刀劈空,郑司楚自然就站不住了。可是郑司楚这一刀也快得异乎寻常,他脚尖还不待发力,郑司楚木刀已到。他反应却也极快,右手一松,已松开了木板。郑司楚的刀劈来,正中他的木刀,但刀上却毫无反抗之力,宣鸣雷的木刀被他一下击落,可郑司楚这一刀已用尽全力,这般一扑空,连半个脚都站不住了,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他心下一沉,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身形一转,人落下了跳板,却不曾摔倒,还是站着。宣鸣雷却在此刻已后退了半步,踩在晃动不休的跳板上,身体像是粘在上面一样。

败了郑司楚心头一阵沮丧。在跳板上对战,到底还不如宣鸣雷。虽然自己也将宣鸣雷的刀击落,但郑司楚知道方才自己已全然失去平衡,宣鸣雷拳术亦极是出色,若是真个以命搏杀,一拳足以将他自己打晕。他一落下地,便颓然道:“我败了。”

自承失败,虽然只是一场练习,他心中仍是不太高兴。郑司楚的枪马之术极其出色,上阵后除了那一次在陈忠无可抵挡的巨力之下失败,实未尝过在单挑中败北,可这一次却是不折不扣地败了。

宣鸣雷跳下跳板,听郑司楚说败了,他吁了口气,叹道:“郑兄,只怕败的是我。”

虽然只是练习,但两人都自承失败,倒也不曾有过。谈晚同上前拣起宣鸣雷的木刀,微笑道:“两位将军真是棋逢对手,不过宣将军还是稍胜一筹。”

他在边上看得清楚。最后一招虽然郑司楚击落了宣鸣雷的木刀,但宣鸣雷那是故意弃刀,当时完全可以以拳脚反攻得手。宣鸣雷却苦笑一下道:“谈将军,方才虽然有胜了半招,但你可知郑将军向来都是马上将军吗”

谈晚同吃了一惊,问道:“郑将军,你真个从未在这跳板上练过”

郑司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败了还是败了。”他看看宣鸣雷,又笑道,“宣兄,你这路刀法,可能教给我吗”

宣鸣雷抹了抹嘴,笑道:“这个自然。只不过,郑兄,你只消在跳板上练个十天半月,我就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了。”

宣鸣雷心比天高,向不服人。在邓沧澜麾下虽与傅雁书齐名,但说起来都是“傅宣”并称,公认他比傅雁书稍逊一筹,他向来不肯服气,背地里给傅雁书取了个“傅驴子”的外号。只是这回说来,却也诚恳。郑司楚的实战功夫,亦非他能够想象。谈晚同在一边见他二人说得投机,全无芥蒂,心下一宽,暗道:这两人的心胸倒都甚是宽广。其实宣鸣雷的心胸算不得如何宽广,只是宣鸣雷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对郑司楚本来就甚是佩服,现在更加佩服,也就显得心胸宽广了。谈晚同上前一步道:“郑将军的刀法是军中所传,只是宣将军,你用的可是斩影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