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芊颜消失的地方,尚残存着一股淡淡的魔气。
“糟糕,洛芊颜被捉走了。”
几人大惊,这魔,竟能让洛芊颜一个上仙毫无反抗余力。
敖祁伸手唤来一片祥云,正要顺着气息追去,无忆忙说:“我也去。”说罢,飞快捏诀,招来一朵云彩。无忆让南冥远先回四合院等消息,可南冥远明知那魔有可能是左寻萧,又哪里肯听话,一脚跳到无忆身边,坚定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人御风,来到一座山里。
此地名叫九嶷山,山地势怪异,共有九座山峰,而且每一座山峰的形状都一模一样,九座山峰呈环形排列,山势陡峭,被浓浓的雾气包裹,难以辨识方向。最令人绝望的是,魔头借着山中奇花异草的灵气,掩盖了自身的气息,这么下去,根本不可能找到洛芊颜。
敖祁急的跺脚,恨不得踏平这山。
突然,无忆浑身一颤,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敖祁见状以为无忆的心病又犯了,忙握住他的手掌,就要输送仙气过去。谁知无忆推开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其中一座山峰,断断续续道:“师姐,在那里。”
敖祁惊愕,却也来不及多问,这种情形下,只能见山开山,遇石搬石。
三人在无忆指的山峰上停下来,发现的确有个山洞,洞口被巨石堵着,周围又长着万千奇花异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此时,无忆已经好了许多。敖祁施法,搬开洞口的巨石,敖祁打头阵,无忆与南冥远紧随其后。
往洞中走,花草的灵气越是减弱,魔气越是浓重,洛芊颜的仙气也越来越明显。
洛芊颜的确在这里。
敖祁对身后两人使个眼神,示意见机行事。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后只能靠感觉摸索着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开始出现些微的光线,三人加快脚步,动作却是更轻。
光线几乎是直线射来,再走近一些,能看见简陋的山中石室,有一张石榻。洛芊颜被绑在石柱上,浑身瘫软,表情愤怒,却无半点动作,似被人封住法力一般。而石榻上背对着洞口,面壁而坐的是一个身穿僧衣,头顶光秃,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的男人。
“左寻萧”南冥远脱口而出,无忆想捂住她的嘴,已经来不及。
听到声音,石榻上的秃顶男子蓦地跳下来,挟住洛芊颜,厉声道:“谁”
三人走近石洞,无忆急道:“别伤害她。”
秃顶男子看见无忆有些出乎意料,幽幽一笑:“北川无忆。”然而,这一笑却又瞬间顿住,因为秃顶男子看见暗影里缓缓走出一名女子,身背长剑,蓄满泪水的眼眶中三分偏执,七分倔犟。
女子轻轻一笑,泪水便顺势滑落下来:“左寻萧,我终于找到你了。”
秃顶男子痴痴望着她,喃喃:“芍药。”
山洞寂静,能听到“哒哒”的滴水声和呼啸着逆袭而来的记忆的声音。
、六、芍药情,南冥远
有时候,她会想,遇见左寻萧是命中注定的事。要不是三岁那年跟四哥去城中看花灯就不会走失,更不会让贩子偷运到偏僻的东临城而后被鸳鸯村的奶奶收养。
奶奶是在鸳鸯村头捡到她的。当时她刚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蹲在村头的石碑底下抹眼泪。奶奶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她傻呆呆说不出一句话,只翘着鼻尖嗅着村子里飘来的饭香流口水。
奶奶收养了她并给她取名芍药。因为她来的时候正是芍药花开的时节,漫山遍野的紫红,如少女天真羞涩的面庞。
奶奶很善良,也很可怜。奶奶的丈夫去得早,又没有孩子,一个人孤独了二十几年。
奶奶把芍药当亲孙女看待,宠着她,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渐渐地,芍药长成一个任性胆大的丫头。
奶奶信佛,每个月都会到村子南面的灵岩寺上香,没事的时候,芍药就陪奶奶一起。
灵岩寺大雄宝殿左边第二个蒲团上,时常有一个身穿袈裟,颈戴佛珠,盘膝打坐的和尚。和尚浓眉俊目,长得十分好看。
芍药喜欢坐在那儿静静地听他念经。他的声音低沉婉转,涤荡心尘。
芍药问他:“和尚,我叫芍药,你叫什么名字”
和尚谦逊道:“贫僧菩提。”
芍药终于知道这和尚就是奶奶口中斩妖除魔的菩提法师,亦是本寺的方丈。
芍药嘻嘻一笑:“你长这么漂亮也来当和尚,不觉着可惜吗”
菩提法师不说话,表情和大雄宝殿中端坐的释迦牟尼很像。
芍药看着看着突然落下泪来,她说:“你一定很孤单吧。”
吟诵声顿停。菩提法师睁开眼,静静看着她笑。那笑容慈爱而悲悯,犹如面对尘世间一花一木,一水一云。
芍药记得,那年,她十岁。
时如静水,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成长,包括芍药。
长大的芍药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有时说王家门口站了个怪人,生着牛的脑袋,有时说李家屋里住了个妖怪,长着马的脸。无一例外,这些她说过的人家,不多久,就会有谁过世。
有一次她对别人说自己家来了个浑身黑溜溜的家伙。不多久,奶奶就过世了。
芍药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村民把芍药当成招致厄运的邪物,痛恨她,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鸳鸯村有个怪规矩,十六岁之前未被男子爱上的女子都要驱逐出村。但由于芍药的“厄运嘴”,鸳鸯村没有一个男子敢接近她。
奶奶没了,她也无甚留恋。十五岁的最后一晚,她便收拾妥当,准备一早离开。可是,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被破门而入的村民捉住,捆在村头的石碑上,扬言鸳鸯村改了规矩,没人爱的女子要被烧死。
芍药知道所有人都把亲人的死算在她头上,大家恨她,才故意这么做。她破口大骂,可骂得越厉害,大家的眼神就越愤恨。大家喊道:“烧死这个邪魔。”
芍药绝望了。
这时,遥远绵长的梵唱声穿云破空。视线尽头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高大身影缓步而来,眉浓如深山,目清如泉水,嘴唇开合,便是一张有声有色的泼墨山水画。
是他,菩提法师。芍药的心莫名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