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里,齐一鸣浑然不觉。孤单的身影静静的停留在暗巷之中,过往的人们却不为所动,玄境,早已麻木,那古老血液中的热烈与激情已经被千百年的安逸生活给消耗殆尽,变成风中的传说,微不可闻。
对于上京城一无所知的齐一鸣此刻已从悲痛中醒来,少年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寄希望于昏庸的朝廷亦或是麻木的人民,刘无涯犯下的罪孽,就让自己用他的鲜血来洗清;玄境辜负于父亲的债务,就让自己用魔功去讨要。
少年面沉如水,拐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酒肆。
一锭银元宝甩出,酒肆的伙计立马点头哈腰的来到齐一鸣身前伺候。“这位公子,您要点什么,本店特色松鼠鱼,皮酥肉嫩鲜美可口。还有叫花鸡”
“有没有雅间”齐一鸣面色不悦的环视了一周,酒肆内食客不多,却十分嘈杂。
“有,有,有公子您里面请。”
在店伙计的带领下,齐一鸣进了一间名为“梅香”的包房,吩咐小二将店家拿手的菜品尽数上桌之后,齐一鸣静坐等待。
饭菜很快上桌,小二殷勤的站在一侧,显然这间小店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样出手大方的客官了。
齐一鸣哪里有心情吃饭,从怀中再次摸出一个银锭,捏在手中把玩:“我这是第一次入京,想跟小哥打听点京城的情形。”
店小二望着齐一鸣手中的元宝,轻轻吞了一下口水:“公子您尽管开口,这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消息,就没有我吴三不知的”银钱的诱惑之下,小二夸下了海口。
齐一鸣并不需要打探什么皇家机密或是军机要务之类,他所想清楚的,不过是天下人已然皆知的那件事情。
“我听说,前些日子,午门斩首了一对夫妻”说这些话时,齐一鸣难以抑制自己的双手在微微抖动。
“可不是,被斩首的就是那叛国贼齐文俊夫妇二人”白花花的银子晃眼,店小二并不曾注意眼前这位公子的异样。“就是齐文俊通敌卖国,才害的我堂堂玄境天朝大国割地赔款”
齐一鸣强忍心头的怒意,将此事的前前后后打探一番,末了,又问出了刘无涯相府的所在,这才把银子甩给店小二,打发他走了。
“东郊乱葬岗”齐一鸣独自哽咽。
、第一九六章 乱葬岗
上京城外,东郊。
等齐一鸣按照那酒肆店小二的指引,找到这片不大的土坡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夕阳将这片寂寥的土地染上刹那间的辉煌。而这之后,一切却又归于沉寂,只有老树上的乌鸦,瞪着通红的双目,与形单影只的齐一鸣相伴。
借着兽瞳的视野,齐一鸣在黑暗中也能勉强视物,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泪水不可遏制的夺眶而出。
荒郊野外,老树昏鸦,满眼望去,只见一片萧瑟。
乱葬岗,自古就是义庄中无人认领无名尸的最后去处。这里也同样接纳一无所有的流民、死于祸乱的百姓以及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
这些或无亲无故或流离失所或戴罪之身的人们,甚至不配享有死后被祭拜的权利。那些浑身伤痕、瘦若枯骨、衣衫凌乱的尸体,在这一片土坡之上,被横七竖八的随意丢弃。甚至没有人愿意出力为他们掘一口浅浅的墓穴。这些尸身之中,倘若有一张旧席遮体,便可以称得上是体面了。
而自己的父母,竟然就被弃尸此处看着周围那些被野狗和乌鸦毁的不成样子的尸体,齐一鸣一股怒火攻心,绕指柔握在手中,一轮轮碧波荡漾之后,地上只留下数十只野狗的尸体,而原本窥视着尸身的那群乌鸦,则一惊而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边。
散了魔功,齐一鸣俯下身监视着乱葬岗中摆放毫无规律的尸体。
不是,不是,也不是
一具具的仔细检查,换来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
此时周身漂浮的那股恶臭,齐一鸣早已毫无所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出父母的尸身,好生安葬。这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眼下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了。
然而耗费了一夜的时间,翻遍了乱葬岗一带所有的尸体,齐一鸣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双亲。眼泪已经流干,齐一鸣早已麻木。此刻,他所有的希望都在乱葬岗中那几座突兀的小坟包之中,也许有人感念父亲为玄境的付出,偷偷安葬了他们也说不定,齐一鸣如是安慰着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双亲连尸骨都不曾留下的可能。
一座座土堆被翻开,齐一鸣指甲断裂,手指汩汩的流着鲜血。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将那些坟头的土石重新覆上,便又转而去挖掘下一个土包。
终于,最后一个小坟头被齐一鸣挖开,而他所收获的,却是另一次失望。
瘫坐在地,齐一鸣觉得自己被绝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藏头藏尾的,出来见见光吧。”话说的有气无力,齐一鸣早已察觉身后有个跟踪的影子,但那人并非修者,对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歹意,只是尾随在自己身后观察。
齐一鸣自问上京城中并无自己熟识之人,对于这个跟踪者,齐一鸣内心不能肯定他的意图,所以干脆一直静观其变。只是眼下,齐一鸣内心所有的希望都已崩塌,自然也没有耐心再与后面这个人玩什么猫鼠游戏。
“你又是什么人”一个身影从不远处坟头的阴影下出现。来人的样子约莫三十多岁,满脸凌乱的胡子、衣着邋遢,唯独眼神警觉而凌厉。待那人又往近走了几步,齐一鸣心里一动,这人走路的步幅相当规整,胸背更是挺拔,看起来像是行伍出身。
“军人”齐一鸣脱口而出,曾经与西北军相处的时间,是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齐一鸣对于军人的印象却是极好。
那男子皱了皱眉眉头,手向着背后摸去。
齐一鸣冷笑一下:“即便给你武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吧,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伴随齐一鸣的话语而来的,正是他魔功运转之后的凌厉威压,对面的男子大惊:“你,你是修者”
“不要逼我动手,今晚我不是来杀人的”齐一鸣此时心情极差,原本双亲的尸身下落全无已经让他心中阴郁,此时又出现这样一个目的不详的跟踪者。齐一鸣心思一动,难道会是刘家的人,若真是如此,恐怕此时面对的两人,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了。
感受到对面少年瞬间暴涨的杀意,那男子却开了口:“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安息,你一夜在此游荡,打扰这些亡灵的安宁,怕是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