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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说是迈步,倒不如说他是将自己的腿一点点擦着地面拖过去的。

我从不曾料到,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杜星的身体居然差到了要依靠拐杖来行走的地步。而且看样子,还不仅仅是借力这么简单,他的双腿,已经无力到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由大门经过客厅,短短的距离,杜星用了好一段漫长的时间。因为他不仅行走起来相当缓慢,每走几步,还要稍停一下稳住身形,才不致摔倒。

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前,杜星停下了脚步。他先将左边的拐杖吊在手臂上,左手抓住护栏,将右臂支着的臂拐松脱出来,倚在右侧的护栏上,然后再换右手抓住护栏,左臂支好拐杖,双臂一同发力,将自己的身子拖上了一级台阶。接着他微调脚步,小心地使自己在台阶上站稳,又将脱下来的那支肘拐向上移动了一些,才开始准备向再上一级台阶迈进。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朦胧不清。我这才发现,原来泪水早已爬了满脸。

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在我睡下之后才回来,有多少次,杜星拖着无力的病体强迫自己在公司呆到夜深。又有多少次我为了能见他一面迟迟不肯睡觉的时候,他因为远远地看见我没有熄灯而不得不坐在车里傻傻地等了几个时辰。

清晨,他要起得多早,才能保证一定在我起床之前出门。支着拐杖行走的时候,他要有多小心,才能做到一次都没有将睡梦中的我吵醒。明明,光是不让自己跌倒就已经如此的艰难。

脸上的泪水不断被我狠狠抹去又不断汹涌落下,明明每多看一眼都更心痛自责到无法承受,我还是倔强地目送着他佝偻着背艰难前行的身影,直到整个没入从我这个角度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尽头。

恋恋地收回目光,我惊觉自己早已不在那扇房门的掩护之下,而是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门口却不自知。

好在杜星一路光是顾看好自己虚无的脚步就已不及,根本无暇再朝我的方向分来一丝目光,自然是从头到尾都对我的存在毫无察觉。

我多想立即追上去,扑到我的星星哥哥怀里大哭一场。

可是我知道,此时的我全无半点理智可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贸然冲上去,只怕会口不择言,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所以我默默地退回了房间,关好房门,趴在床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压低声音呜咽了好一阵,直至泛滥的眼泪稍稍有了止住的趋势,才又一个挺身从床上跪坐起来,整了整自己额前又湿又乱的头发,踩着拖鞋下了床。

我出了房间,踏上了杜星刚刚路过的楼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走。我试着去感受,去体会他行动的艰难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带来的危险。

可是,真的很难。因为那画面,光是粗略地回想一遍,已足够让我无比心悸。

毕竟是具健康的身体。任凭我走得再慢,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到了杜星门前。但走到这里,我却又站在原地踟蹰起来。

杜星的房门紧闭着,就像是从未开启过那般的严实。看得出里面没有开灯,因为下方的门缝里并未透出任何一丝的光线。

我的犹豫,并非因为我想临阵脱逃。而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此刻该对他说些什么。

可我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杜星本就不剩多少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若是我再磨蹭个个把小时的,才又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于心何忍。

思及此,我便不再多加考虑,抬手叩响了房门,一边叩一边用尽量平常的语调问:“星星哥哥,你在里面吗”

问完之后,我停下动作,耐心地站在门外等了一阵。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杜星出来给我开门,我便装作只是夜里怕黑来找他坐坐聊聊天,而不提刚才我看到的那一幕。

但屋里静悄悄的,很明显屋里的人并没有要为我开门的打算。

其实我能够理解他此刻的无法面对。也曾想不如就再多给他一点空间,而不要强迫他立即把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暴露在我面前。

可是,当我想到如果我现在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房,他一定会又一次趁我还在熟睡时早早地起床,无比艰难地下楼出门,甚至今后还会想出更多逃避我的方法,我便再也无法放任自己后退的脚步。

“星星哥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我再一次敲响了杜星的房门,比上一次更加用力地。

屋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星星哥哥你不能这样你说过把我当亲妹妹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逃避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

“星星哥哥你开门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想让你一个人上下楼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有多危险让我当你的拐杖,让我陪你去看病好不好”

这次我是真的急了,也不管现在是半夜几点,不管这么使劲地拍打着房门会不会把邻居都吵醒,不管自己带着哭腔的喊叫有多难听,一门心思地只想把杜星从房间里逼出来。

屋里寂静依然。

我几乎就要放弃了。我几乎就要以为,刚才我所看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这样的想法,反而让我有些平静了下来。也许,那些看似逼真的画面,就跟我这些天常常出现的幻觉一样,根本就不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可是片刻之后门缝里突然透出的光亮,否定了我用来自我安慰的种种假设。

“念念,等我一会儿,我就来给你开门了。”杜星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淡淡地,但隐隐有些关切在里面。

实际上我等了很久。

但我并没有出声催促,而是静静地站在屋外,任由那拐杖戳着地面的笃笃声一下下扎着我的心尖儿。满满的都是疼。

门开了。但杜星的双臂都因拄着肘拐而受到限制,使用起来不甚方便,只能先把门打开一点儿,再一边慢慢地后挪步,一边把门开到足够让我进去的大小。

“念念,进来。”杜星把门开好后,又将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为我让出位置来。

我没动,而是仰起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