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拉怔怔地看着一身白衣的白胡子老头,只见他缓缓地将剑从锦衣人身上拔了出来,看也没看哈日珠拉一眼,转身便冲进木屋。
哈日珠拉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进去,只见恩和跌在罗汉床边的地上,一手扶地,一手捂着伤口,那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哈日珠拉忙冲过去,同那白胡子老者一左一右架着恩和,扶他躺在罗汉床上。
“咚”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哈日珠拉忙扭头看去,却是林丹巴图尔,他趴在灶台旁,脸上的颜色已经发紫,牙关紧咬,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怪不得刚才她在外面怎么都看不到他,原来他是倒在这里,被灶台挡住了。
“哈日珠拉,把这个给他吃下去吧。”恩和只淡淡地看了哈日珠拉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一次一粒,一日三次,连吃三天,三天后毒自然就解了。”
“恩和”白胡子老者满脸的不赞同。
“给他吧,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我若是不救他,死后也难见阿布。”
“妇人之仁”老者的白胡子根根翘起,“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你不杀他,可他是要杀你的”
恩和沉默不语,白胡子老者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哈日珠拉呆立半晌,只见林丹巴图尔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人也渐渐僵直,她一咬牙,接过恩和手中的小瓶,倒出一粒黑色小药丸,使劲掰开林丹巴图尔的嘴,给他塞进嘴里。
半晌,只见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原本僵直的身体也渐渐回暖,放松了下来。
哈日珠拉松了口气,不再管他。她来到罗汉床前,也不理会白胡子老者铁青的脸,小心地检查了下恩和的伤口,却满屋里找不到能包扎伤口的东西,正想掀起衣摆撕块布,却被恩和按住了手。
恩和带血的手按在哈日珠拉的手上,黏黏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用了,就是点小伤,没那么严重。”
哈日珠拉鼻子酸酸的,也不说话,手上依然用力,却挣不过他一个受伤的人。
“里屋柜子里有布和药,你去拿那个吧。”恩和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原本对她担心林丹巴图尔有点不满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如果不是看她那么担心地看着林丹巴图尔,他才不会这么痛快地就把解药拿出来呢。如今见她把解药塞进他的嘴里便不再管他,只一心地要给自己包扎伤口,他便知道,林丹巴图尔真的只是过去式了。她不过是跟自己一样,只是不愿就这样看着他死而已,至于感情,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吗要说有,也只剩下仇恨和敌视了吧。
白胡子老者一跺脚,捡起一根绳子将林丹巴图尔绑成了个粽子,那么魁梧的一个人,硬是让他捆成一团,让人看着就难受。
恩和也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看着,虽然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但能让他受点罪也不错,“师父”
“闭嘴,就算你不杀他,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做点防范怎么行”白胡子老头生气地说。
“我是想问,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恩和一脸坏笑地看着老者。
老者一怔,显然没想到恩和竟然不是替他那好哥哥求情,而是问这个,他虎起脸来,没好气地说:“除了你这里,其他的一切顺利”
哈日珠拉终于找到了包扎伤口的布和药,不过她没动那些药,来时她把原本给恩和留下的药都拿上了,看阿茹娜那欺霜赛月的脸就知道,四贝勒送来的药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她皱起秀气的眉看了恩和沾满鲜血的衣服一眼,上前便去解他的衣钮,还是先换下这染血结痂的衣服才好。
“别”恩和一窘,忙按住哈日珠拉的手,惨白无血色的脸上浮起一抹嫣红,给他带上一点生气。
“咳”白胡子老头胡子一翘,“我明儿再来瞧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者嘴虽硬,但那逃一般的步伐还是泄露了他的无措,让哈日珠拉一阵好笑,未见他时的担忧,见到他时的心疼、害怕,此时倒都渐渐缓和了下来,她不再慌张害怕,回过头来,笑看着恩和,“你是自己脱还是让我来”
话一出口,恩和的脸红得更甚,他攥着自己的衣钮,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听听你自己说得是些什么跟个,跟个”
“跟个什么”哈日珠拉一点都不恼,笑吟吟地看着他苦恼的模样。
恩和纠结了半天,想说她跟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一样,又怕她再恼了,只道:“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家”
恩和一句话说完,半天不见哈日珠拉有什么反应,他心中又不免忐忑起来,小心地觑了哈日珠拉一眼,只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苦恼地皱着两道秀眉,“怎么办都怪你不好,人家都不是正经姑娘了呢,以后找不到婆家怎么办不行,你得对我负责”
恩和惊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凭什么她调戏了自己,还要反过来逼自己负责
“哼”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二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第三者存在。
白胡子老头虽然走了,但被他捆成个粽子的林丹巴图尔却还在,刚才他还在昏迷中,大家便都没把他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听到了多少。
哈日珠拉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自己丢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竟然当着他的面跟他的亲弟弟打情骂俏,转而一想,他们两个都是舅舅的儿子,自己的表哥,自己可不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吗
哈日珠拉恼羞成怒的转回头去,一把抓起木台子上一个空口袋,几步走到林丹巴图尔跟前,紧抿着嘴,恼怒地看着他。
林丹巴图尔紫涨着面皮,同样气恼地看着哈日珠拉,这几个月前还在自己面前温柔乖顺得像个小绵羊似的丫头,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竟似那没教养的
他张开口,正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廉耻的小丫头,却不料哈日珠拉根本不给他说教的机会,她张开手中的大口袋,整个儿的将林丹巴图尔套在了里面,这似乎是个装面的口袋,白色的粉末儿四散飞扬,呛得林丹巴图尔直咳嗽,越咳嗽,吸入的粉末儿就越多,直呛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哪里还有工夫教育哈日珠拉。
、兄弟
有自己那好哥哥林丹巴图尔的榜样在前,恩和哪里还敢跟哈日珠拉叫板,终是乖乖地换了衣服,包扎了伤口。
这一换衣服,哈日珠拉才发现,恩和身上的伤口多得很,除了胸口那个冒血的窟窿最为严重,其他皮开肉绽的地方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有的更是直接砍在原来的伤疤上,新伤旧伤层层叠叠,身上竟是没有几块好肉。
他这些年的经历,落在他人眼里,不过是“幼年失怙,兄弟阋墙,亡命天涯”,区区十二个字而已,可个中的艰辛,血泪,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身上遍体的伤痕,便是他多年与死神相伴的见证了。
哈日珠拉含泪帮他擦干净身上的血渍,给伤口敷上药,又小心地包扎起来,再帮他穿上干净的衣服,累出一脑门子的汗,偏某人还在一边喋喋不休,“没事,我这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都没伤着筋骨,过几天就好了,你”
“你闭嘴给我好好歇着,少废话”哈日珠拉大喊,忍了半天的泪珠终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