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还得熬多久”他索性破罐儿破摔了,将这话直接地问了出来。
范先生捻着山羊胡点点头,“头三个月正是坐胎未稳的时候,必须得格外小心,至于以后嘛”他沉吟一声,在皇太极满含期待的目光里点点头,“到时候看侧福晋的身子吧,只要侧福晋身子养的好,胎坐稳了,便可以了。”
皇太极长舒一口气,兰儿为了他们的孩子受了那么多苦,他当三个月和尚也应该他看着眼前满脸菊花的范老头儿,从未发现这满脸沧桑的老头儿还是挺可爱的
“这毕竟也是喜事,虽然,虽然大汗如今要受点儿罪,可您只要想想,以后可以抽烟喝酒了,这心里也会快活些不是”
皇太极的笑脸顿时一僵,嘴角抽了抽,方才是谁说这老头儿可爱的是谁
富苏里宜尔哈派人去请他的时候,他正拉着海兰珠一起学习范先生留下的那两本小册子,听到地上跪着的奴才说什么侧福晋请他去冷宫一趟的时候,精神竟莫名的恍惚了一下,“侧福晋哪个侧福晋”
门上的奴才在皇太极的怒视下缩了缩身子,心里只道晦气,来报个信儿偏撞在爷的兴头上,却不想想,门上那么多奴才,大伙儿为什么都不来,却偏偏要推他来触这个霉头
“是,是,是西院儿里的”
“蠢货那两位侧福晋不是都住在西院儿里吗到底是哪个”皇太极冷哼一声,恨不能踹他一脚,好好的良辰美景偏被这蠢货给煞了风景,连通报都报不清楚,养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是,是侧福晋叶,叶赫那拉氏”那人哆哆嗦嗦的,已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皇太极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富苏里宜尔哈竟会在这时候派人来请他,她以前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明知道他正和兰儿在一块儿,还派人来煞风景。他不认为她这么做是为了争宠抑或是单单为了他,他还没自大到这种地步。这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示威,在兰儿刚刚传出有孕的消息的时候来这手,她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她要报复可明知道她用心险恶,他还不好过多地责罚她,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是他对不起她
见他面色沉郁,偏又顾忌着她的感受,生怕她动气,海兰珠心头一暖,只要他的心在这儿,就算见见富苏里宜尔哈又如何
“你过去瞧瞧吧,她身子不好,又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你过去陪她说说话,也好”只是陪她说说话,可没有其他
皇太极面上有些惭愧,抓着她的手揉了揉,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谢谢你,兰儿”
话还未说完,唇上便蓦地一热,待他回过神来,便只见海兰珠在一边舔舔唇,微眯着眼,似偷了腥儿的小狐狸般得意地睨着他,“少废话,快去快回”
皇太极一出殿门,卓娅便对着海兰珠埋怨上了,“格格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这么大方那叶赫那拉氏算什么东西,明知道格格有孕,偏还挑大汗在格格跟前儿的时候来找他,这不是明摆着给格格过不去吗格格为什么对她那么客气方才就该直接将那不长眼的奴才打出去也叫她知道知道,这宫里谁才是最大的”
“哦那你给我说说,谁才是最大的”海兰珠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太极匆忙而去的背影,心底一阵好笑,“在这宫里,要说大,谁大得过他去”
“那格格也不该怕了那叶赫那拉氏这宫里最大的那个人,可是听格格您的呢只要您说句话”
“说句话有时候,有些话根本就用不着说”海兰珠嘴角噙着一抹恬淡适意的笑,有他唇角那点淡淡的印痕,可是比什么语言都管用,别说富苏里宜尔哈这时候没那争宠斗狠的心思,就算她原本有什么想法,她就不信她看了那个心里还能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你们没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这会儿可没工夫计较这个,看看这上头写的,这个奶汤鲫鱼和龙眼白玉就很好,再来个三鲜蹄筋,黄焖春笋,熬点儿火腿珍珠银耳羹,今儿就吃这个吧”海兰珠指着册子交代她们,“替他做几道爱吃的菜,嗯,再给他备点儿酒吧”
当初为了保证孩子的健康,她要求他戒烟戒酒,他也都一一照办了,如今她有了好消息,适时地给他解解禁也好,只要他不过量,不酗酒就好至于烟嘛,还是算了吧,毕竟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塞娅抿着唇,脆生生应了,见她没有旁的吩咐,这才下去准备。她心里早看出自家格格是个有分寸的,大汗又一向把主子捧在手心里,也就卓娅那个沉不住气的丫头才会担忧这个,没事瞎操心
心里想着事情,便没怎么留意周遭的情况,待她发觉阿尔哈图那个傻子站在前头对着她傻笑的时候,她已经没法儿装作没看到,悄悄拐个弯儿躲开了。
“那个,这是前儿我从外头得的,你拿着解闷儿玩儿去吧”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将手中一个红布包着的物件儿塞给她,似是怕她推辞般,东西一塞到她手里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弄得塞娅哭笑不得,又怕别人瞧见了,只得红着脸将东西揣到怀里。
再见着卓娅和海兰珠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这两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她心头忐忑不安了好久,见她们都没说什么,这才暗暗松口气。
平心而论,她对阿尔哈图并不讨厌,可也说不上有多少好感。头一次见他,只觉这人憨得可爱,人也老实。再到严家兄弟闹事的时候,她吓得什么似的,却又强撑着,不肯丢了格格的脸面,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实人竟会挺身而出护着她,跟个小山似的挡在她的前面,那一刻,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感激。
便为了心底的这点感激,她平日里也多少会照顾他些,做了什么点心吃食,也不会忘了他那一份儿。可不知不觉,竟叫她发觉,他看她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了。她是过来人,那眼神儿代表什么,她心中有数,她开始觉得不安,处处躲着他,就算有什么好吃的,也只是叫卓娅端出去拿给巴图,只是那分量却不是一般的大。
她以为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个傻子也该知难而退了吧。却不料傻子就是傻子,心底认准的东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竟想着立点儿功劳,直接跟格格讨恩典。
他跟乌恩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乌恩其英俊潇洒,身份尊贵,人也风趣讨喜。而他,却是个傻乎乎的愣木头,满脸的憨厚相,叫人很难相信他竟会是个精明利落的暗卫。
只是,就这么个老实憨厚的粗糙汉子,却莫名的叫人觉得心中安稳。这份安全感,以前她在乌恩其身上从来没感受过。
也许格格说得对,那乌恩其就是那天上飞的白天鹅,虽看着赏心悦目,却不适合居家过日子。而他,便是个呆头鹅,还是只黑的,看着不讨喜,却是个能顾家会疼人的,若说托付终身,还是这样的好。
、温情
皇太极看着前方湖边那一抹素白的身影,心头闪过一阵怯意,对她选择在这个地方跟他见面,心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