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莫旭,我这才刚要进入梦乡就被他握着扇子敲醒,还笑话我没有赏识美景之雅意。
他这话说得实在无理可言,打从离了玄清宫云就是我一人在驾。凤泯以大伤初愈当做借口赖了这苦差,竹蓉是医者,医者行医是为天理,可也是恩人,莫旭更是大恩人,还是品阶颇高的上仙,如此数来,可不就剩下了我。
我撇了撇嘴,由衷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
莫旭挑眉,一副“就是比你官大”的模样,十分嘚瑟。
我也不同他计较,甩头跳下树杈,寻了条水流洗脸。起身正要回去同他们一起赏景,突然看到一只毛发雪白唯有左前腿红毛的狐狸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我揉了揉眼睛才看到原来它的前腿受了伤,地上隐隐还有些血迹。
想了想,与其回去面对那三人,不如去行件好事,积积功德,便追了过去。
我才追了不过十多步,小狐狸便没了踪影,我也不急,它腿脚受了伤跑不了多远,于是我就一步一回头地在树林里晃荡着。
跟一只好动的狐狸比耐心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在这林中又绕了一会,我左顾右盼,发现右手边一棵老粗的大树底露出一截白尾。
我挑眉,口中念诀,隐了身形朝那大树飞了过去。我有预感,这白狐一定会是我的
白尾一伸一缩地摇着,还不止一条,原来还是只九尾。心中有些失落,刚刚的预感也不翼而飞。九尾白狐传自上古,也是神兽,同凤泯一个等级。留下这凤泯,倒是天意所归,留下这白狐怕是只为它治伤,还远远不够。
到得树跟前,才听到除了这白狐的喘息声,似乎还有一种蛇类专属的窸窣声。
我绕过大树,一条绿色的大蛇正缠在白狐的身上。我在空中显形,拔下头上的一根玉簪在手中比了比,瞄准了目标丢了出去。绿蛇爬的挺快,可终究受体型拖累,没能躲过我那玉簪,扎在了靠近蛇尾的位置。
这蛇我是眼熟的,说不定同它还有什么渊源只是未被我记起,也就未敢下死手。
它通体散出绿光,化出了人形。白狐瘫倒在了地上,我这才看清,它那腹部横一道竖一道,都是伤口。方才被那绿蛇一缠,怕是勒得不轻,所幸还有生迹,掉在地上时还呜了一声。
“哟,没想到昔日被我吓得直跑的女童,如今竟已是位无所畏惧的仙君了。”绿蛇精拔下脚踝的玉簪丢在一旁,一脸的“嘲笑”。
果不其然,真是它。记起她叫青云,是我初来此山时被突然张嘴吐信子将我吓哭而结识的小女童,又记起她是因同我玩耍才累得被我爹打跑的小蛇精,多少有些内疚,也就在心里提醒自己莫提当年莫提当年。
几千载不见,她虽吓哭过我,但也因为我丢了半条命,再见她我还是心存愧疚的。
她仍是那副机灵古怪,不似老实的样子,眼带魅惑的对上我的视线,对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笑得玩味:“怎么这是把我忘了小然”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你怎的长成这幅模样了”
她兀地顿住,两颊红得厉害,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伸着她那与身形极不相符的修长的食指,指着我问:“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她没有听懂,极不情愿地又解释了一遍:“我说你小时候生得那般可爱水灵,长大了应该是位美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她咬唇,眼睛中的湿润清干了妩媚,模样有些可怜。
我看她两眼带泪,欲要决堤,没有丝毫动容。看着已经闭眼昏睡的白狐,心疼的不得了,赶忙跑了过去,给它检查了一遍伤势。
我掏出竹蓉让我随身携带的丹药,正要喂怀中小狐狸吃下,手中的瓶子瞬间稀碎。我挑出丹药,将手中瓶渣全部朝青云扔了过去。
我不知她为何阻止我救小狐狸,却也没闲心知道究竟。
青云,是我给她起的名,那时她是第一次化为人形,还不是很会控制,术法也修的不甚娴熟,更是不知还有名字一说。她生来就没有伙伴,东躲西藏才得以生存。后来化为人形在花丛里找吃的,便遇到了我。我看她一身绿衣,一双大眼睛十分水灵可爱,脸蛋白嫩,摸起来软软的就像天上的白云,就给她起了青云这个名字。
后来我为了表示友好拿出了自己摘的山果送给她,我看到她伸出了一根细长还分岔的舌头舔了一口果子,还舔到了我的手指,由于没有心理准备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将我那身为上仙的爹爹招了来,爹爹以为她要害我,摘了两片叶子远距离射了过来,伤了她,她受到惊吓化成一条青蛇跑了。
再之后也没有再来过,久而久之就将她忘了。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真的忘记它,至少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尽管现在的她身材臃肿,五官也有些塌方的感觉。
想了想我识路的本事,又想了想认人的能力,才发现我生得一双能透过外表看透本质的慧眼,心中十分欣慰。
我与她之间的渊源仅限于见过一面,也没甚好说的,大可携了小狐狸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一看她满脸泪痕,被我刺伤了脚踝,还依旧一脸欣喜的望着我,眼神中还有几分炙热,又有些心软。我撕下袍子上的绫缎将小狐狸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也给它服下了丹药,叹了口气,把它靠在了树上。
剩下的一粒丹药扔给了青云,随即抬手引风吹净了身后外在的树根,矮身坐下:“弱肉强食,这是你们妖界的生存法则,我本是不该插手,可这白狐极有慧根,好好修行,得道飞升指日可待,你若杀了它,有损修为。你可知晓”
她抹去泪痕,呆呆地望着我:“不知。”
我点头:“嗯,这就对了。”
她好似察觉了什么,望向我的眼神有了分疑惑:“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不知它的命格,才想要吃它,也不是想自折修为,这点还不错。如今知晓,你还不愿放过它”
“愿,愿,只是”她那圆圆的大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我又端了端坐姿:“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它先前杀了我的伙伴,我此番伤它也是为了给惨死它爪下的伙伴讨一个说法。”
我大惊,那时漂亮的青云没有玩伴,如今这幅模样的青云竟有了伙伴唉,大抵妖界的审美是与仙界不同的,不禁叹息仙界二界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心中感慨感慨便足矣,面上依旧冷淡:“你那伙伴可害过其他小妖”
她很肯定的点了头。
“它害的人可止一二”
她想了想,摇头。
“可有人找你伙伴寻仇”
她不假思索地又点了头。
“那寻仇的人可还活着”
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的伙伴当真死的可惜”
她迟疑了片刻,才犹豫地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