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物。
宋域沉若无其事地告辞离去,叶明珠随手将木盒交给那名仆妇,悄然握紧了袖中那个小小瓷瓶。
走出好一段路程之后,鹰奴才饶有兴趣地问道:“小观主,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宋域沉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鹰奴道:“仙寿观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你自己喜欢就行。就算她要嫁人了,也可以抢过来。”
宋域沉皱皱眉:“我没说喜欢。”
鹰奴微异:“我明明看见你给她偷偷地塞东西了,难道不是什么表礼信物那姑娘可藏得真快。”
宋域沉无奈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所以送她一点儿防身的药丸。”
他没有忘记,叶明珠当初,曾经被淮扬盐帮的内奸出卖、险些儿变成别人炼长生药的炉鼎。办嫁妆应该是她母亲傅慈姑的事情,为什么不见傅慈姑,却是由她自己来办还有那个仆妇,对叶明珠的态度,可不怎么恭敬。听说傅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几年已经管束不了帮众了
更重要的是,叶明珠即将成为新嫁娘,她的眉宇之间,却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虑。
宋域沉的这个解释,显然并不能让鹰奴满意,他又追问了一句:“真不喜欢”
宋域沉很肯定地强调了一回:“当然没有喜欢。”
他只是觉得心中隐约有些怅然而已,似乎冥冥之中,一根联结着他与叶明珠的细线,悄然断裂,
让他觉得失去又一重束缚的轻松,又让他觉得惆怅与失落。
宋域沉答得干脆利落,鹰奴于是不再追问。
再行不多时,抱朴观已然在望。
两名仆从,已经先行一步,向广宏子送上名帖。
无尽道人逝后,他的门人弟子,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其中更有无尽道人寻找多年的继承人有穷。广宏子一则好奇,二则为表郑重,亲自至二门外相迎。
广宏子的年岁,与无尽道人相去不远,须发皆白,眉目清矍。宋域沉一见他便怔了一怔。他跟随
乔空山数年,不知摸索过多少具白骨,是以一见之下,便已察觉,广宏子的骨相,与无尽道人十分相似,必定有极密切的血缘,从年岁看来,应是兄弟,不知为何,无尽道人从未提过此事,又或者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情
再想一想,无尽道人曾说他是孤儿出身,不知父母家乡所在,更不用提兄弟了。
广宏子注意到宋域沉异样的怔忡,有些诧异。宋域沉定一定神,拱手见礼,之后才解释道:“住持与先师的相貌,颇为相似,是以有穷一见之下,有些失态,还请住持见谅。”
他这么一说,鹰奴也留神看了看广宏子,他眼力敏锐,这一留心,果然发现了不少相似之处,当下点头赞同了一番。
广宏子心念微动。无尽道人选中的继承者,绝非庸常之辈,说这么一番话,必有深意。
入了内院正厅,分宾主就座,道僮奉上茶后,本应侍立一旁听候使唤,广宏子心有所动,吩咐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略略寒暄几句,宋域沉踌躇片刻,目光落到了广宏子的左足之上,缓缓说道:“先师左足小趾之侧,有一骨突,形如畸趾。真是凑巧,晚辈观住持行步之际,似乎左足亦有所不便。”
精心设计的鞋子,可以掩盖畸趾;小小畸趾,也不会影响行路。是以一直以来,无人察觉广宏子左足有异。宋域沉心中先有了成见,又兼熟知人身奥妙,因此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细微的异常。
广宏子面色剧变,茶盏几乎把持不稳。
他放下茶盏,交握双手,以免手颤得太厉害,有失体统。过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声说道:“贫道自幼孤苦,不记得父母家人,当日遇见无尽道兄,一见之下便觉得亲切亲近,是以数十年间,无论我二人于长生大道何等争议不休,也不曾绝了往来,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
宋域沉暗自嘀咕:“未必便不是手足。”
只是无尽道人已逝,无法问个究竟。
而且,即使无尽道人还在人世,只怕也无法说清楚,他与广宏子,究竟是不是兄弟。
广宏子略略平静下来,又道:“无尽道兄已登仙界,贤侄不必过于萦怀。且在这湖山胜景之间多住些时日,不必拘束,我与无尽道兄本是至交,理当好生照应贤侄。”
他唤来两名弟子,陪同宋域沉一行前往那座小院,自己匆匆进了内室,步履不稳,险些撞在门框上。
鹰奴此时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广宏子与无尽道人十分相像,不免喟叹不已。世事往往如此,阴差阳错。
宋域沉却觉得悚然心惊。
流淌在他们身体内的父精母血,竟然如此强大,让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兄弟两人,于万千道路之中,选择了同一条路,都成为了道门中的顶尖人物;同时也让他们于茫茫人海之中,不偏不倚地相遇相识,相知相重,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主宰着这两条同源血脉的汇合。
所以,东海那边,在见到他之前,才会因为他源自乌朗赛音图的那一半血脉,而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他离开宣州已久,很多时候,都会忽视掉那另一半血脉的存在,然而现在,他却觉得,无论他自己,还是其他人,只怕永远都不会真正忘记,他的一半血脉,来自于那个塞外的蛮族。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