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地伏在昭文的膝上。
昭文轻轻叹息了一声:“阿沉,你回来了。”
宋域沉闷闷地伏了许久,仍然不肯抬起头来:“为什么”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突然想要一个新的孩子
昭文明白他在问什么,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对他解释。
宋域沉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回答,霍然坐起,盯着昭文,追问道:“为什么”
昭文终究轻声说道:“阿沉,我想要一个能够陪着我的孩子。”
宋域沉呆了一呆才道:“我不能陪”
他没有说下去。的确,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长久地留在这宣州将军府中,陪着母亲。
不论是为了逃过死亡的威胁,还是为了那大千世界的诱惑,他都迫不及待地振翅高飞,想当然地以为,母亲会永远留在这个小院之中,随时等着他偶尔回来的看望。
昭文凝视着他,叹息一般地说道:“阿沉,我想要一个孩子,陪着我撑过下一个十年。”
宋域沉离开宣州之后,她在这个小院之中,撑过了一年又一年,陪在她身边的嬷嬷们,一个接一个地逝去;年轻的侍女,一个接一个地被嫁掉,再不能回来。
一天过去,仿佛一年;一年过去,回首仿佛只是一天。直到她终于觉得,如果没有一个孩子,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这个小院,已经变得如此冷清寂寞。
宋域沉也终于意识到,他的肆意高飞,是用昭文的孤独冷寂换来的。
心中的愧疚,令得宋域沉脱口说道:“我也会留下来陪着母亲的。”
昭文微笑起来:“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够成天守在我的身边”
死者不能复生,曾经诈死的阿沉,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和身份。
宋域沉皱皱眉:“我不放心。”
昭文抚一抚他的眉头:“不用担心,江东现在形势不稳,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怎么样的。”
说到此处,昭文又笑了起来,语气温柔又自豪:“阿沉,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那格尔因为私调秘营刺杀阿沉而被抽了三十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昭文暗自判断,如今的阿沉,想必是连乌朗赛音图都要慎重对待、刻意拉拢了。
这样真好,阿沉总算安全了,没有枉费她这么多年的日夜悬心。
而且,这样的阿沉,也足以保护她和腹中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昭文的语气,让宋域沉微微有些脸红,又忍不住得意。然后他又皱起了眉:“我会有办法安排好的。”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这个小院,不复旧日温暖,即使在这夏日夜晚,也带着隐约的萧条肃杀之气。
他会在敬亭山麓、水阳江畔建一座道观,安排得力人手,保护和奉养昭文,无处可去的叶明珠正好可以留在观中陪伴母亲。
宋域沉毫不在意地忽略了昭文日日礼拜的是佛祖观音而非三清道祖。
、卷八:一生惆怅为伊多一
作者有话要说: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似渺似波。
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吴融
按:本卷主要情节,是叶明珠的选择与出嫁,宋域沉的选择与舍弃。此后的漫长岁月中,或许两人都会追思怅惘,但此时此刻,都已做出自己的抉择。
宋域沉以有穷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拜访了乌朗赛音图。
乌朗赛音图也只当他是有穷,将那格尔揪出来,当着他的面,结结实实地抽了三十鞭子。
厅中众人,一个个低头屏息,不敢稍有动静。
抽完之后,女奴上来要给那格尔敷药,乌朗赛音图挥手示意她暂且退下,转向宋域沉说道:“听说你的医术不错,手中也有不少灵药。”
在乌朗赛音图的印象之中,那些有名的道士,几乎都通晓医术,无尽道人当年便颇有善于用药之名,身为无尽道人弟子的宋域沉应该也不例外。
宋域沉还没有回答,那格尔已经跳了起来:“不必”
宋域沉截断了他后面的话:“的确不必。术业有专攻。若论外伤,还是将军府中的大夫和药物更为灵验一些。”蒙古大夫治外伤的确是赫赫有名,人所共知,用不着他来以德报怨。
乌朗赛音图看看他们,头痛不已,到底还是招来女奴给那格尔上了药,然后喝令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准备好好地和两个儿子谈一谈。
那格尔不能坐,也不肯继续趴在榻上,于是昂着头笔直地站在那儿。宋域沉看他一眼,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说起自己的来意。
乌朗赛音图沉吟一会才答道:“这座道观,你可以建。不过,我恐怕不能照看太长时间,所以,很多事情,你得和那格尔商量。”
宋域沉一怔,乌朗赛音图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得仔细审视乌朗赛音图的面孔。生老病死,都可以从这张面孔上看个大概。这才发现,乌朗赛音图其实已经老了。虽然精神看上去很不错,但整个人已经透出将要走到尽头的反常的旺盛生机。
乌朗赛音图:“我这一族的男子,以善战而闻名于草原,却从来没有人活过六十岁。我今年已经。手机直接下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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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岁。”
那格尔发了一阵呆,突然转过头向着宋域沉凶狠地低声吼道:“你不是号称修长生术吗怎么一碰上真阵仗就没法子了”
宋域沉:“我又不是神仙。”
他若真修得长生术,第一个要救的,也应该是无尽道人。只是心中未免觉得有些异样,似乎突然间压了一块石头。他不能不意识到,即便乌朗赛音图将他视为那格尔的磨刀石,也仍然是他幼年时候最重要的荫庇,是昭文依存的另一根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