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几口稳了稳心神,怕自己再和他周旋下去就会失去质问的勇气,皇月岚静静的盯着明月晗那双通透流光的眼眸,沉声直奔主题。犹如等待宣判的犯人,是生是死,全凭明月晗一句回答,压抑的紧张在她的眉宇间呼之欲出。
“诚如夫人所见,一切都是明某授意所为。”没有刻意的隐瞒和掩饰,没有急迫的解释或推托,没有欲言又止的难言之隐,仍是那副老神在在模样的明月晗轻轻的颔首回答,声调平缓的像是在描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然而那每一个字却重如泰山,压的皇月岚喘不过来气。
耳边似乎听到了信念崩塌破碎的巨响,皇月岚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头脑刹那间一片空白,身形微震,被身旁的君云鹤即时扶住,才没有颓然倒地。握紧的双拳里,指甲深深的刺破掌心,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地上描画出朵朵凄美妖艳的曼陀罗花。
“为什么背叛我”口中亦尝到了鲜血腥甜的味道,令人作呕,皇月岚紧紧的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的右手缓缓的移到了寒月剑的剑柄上,深邃的紫眸暗沉的没有一丝光亮,一片空洞的冷酷无情,嗜血的暴戾因子开始在她的体内疯狂的流窜。
明月晗清明浅淡的目光滑过皇月岚隐忍着怒气和悲伤的面容,看向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轻笑,如同一只狡猾至极的狐狸,充满算计的味道,声音仿若诱哄一般:“杀了我,我就告诉你原因。”
“噌”刀剑出鞘的声音,在这个静的只有每个人的呼吸声和灯火跳跃的声音的地方,格外清晰,寒光劈裂空气,锐利寒芒冷若冰霜,灵气在寒月剑的剑身上盘旋,剑尖遥指明月晗的心窝。皇月岚的紫眸愈发的暗沉,那抹脆弱的犹豫逐渐消融成不带感情的冷光,身体如离弦的箭般猛地弹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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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227 折扇断情,陌路殊途下
风起。大殿外的呼啸声尖锐凄厉的仿若被冤屈的厉鬼的哭号,有种令人心颤的悲戚可怖。紧闭的门窗,被强劲的风吹得吱呀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破开阻碍,闯进房间席卷一切。无力挣扎的烛光被奋力撕扯的东倒西歪,忽明忽灭,被光照亮的整个世界都在晃动,正如那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明月晗迎着急速逼近的剑锋,长身玉立,竟没有半点躲闪,他的面容秀雅沉静,通透的眼眸是能够看穿人情冷暖世间百态的大彻大悟。往事过电影般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放,皇月岚心尖一颤,手下微抖,剑锋割断了几缕白发,险险的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刺了个空。
抬起手,抚慰受惊的恋人般抚了抚自己断了半截的发,整了整被寒月剑的剑风擦过的破碎衣衫,明月晗雅致的眉眼含着了然的淡笑,胸有成竹的眼神里隐约藏着的算计意味,为他的仙人之姿平添了几抹狡猾狐狸似的媚态,语气很是遗憾叹惋:“这就是我背叛你的原因。”
“明某身为天机宫宫主,命中注定效忠于今世霸主。仁君治天下尚可,但绝无夺天下之能。论起武功谋略、胆色才华,郑倩柔与你不相上下,她唯一胜过你的,便是那份狠绝的野心。无情方能成大事。你太重情,为了北冰国男帝不惜放弃一统天下的使命,这促使明某不得不另觅新主。”
侃侃而谈的明月晗,有种令皇月岚心醉折服的魅力,不经意间忆起了曾经的他为她指点江山的景象,无条件的相信他好像已经成了本能,哪怕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背叛的现在,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解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所有的愤懑和杀意。
“我只问你一句,月晗,你可曾真的爱过我”皇月岚直视着明月晗透亮到略显冷漠的双眸,唇角扬起凄然苦涩的笑容,低沉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妥协和哀求,眼眸里的渴求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无言的诉说着绝处逢生的祈盼。
明月晗抿了抿唇正欲开口,耳边突然听得一声狂放的大笑,紧接着门被大力撞开,身着紫金色龙袍的郑倩柔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自顾自的径直在主位上坐下,抬眼轻蔑的扫了皇月岚一眼,满含讥诮鄙夷的嘲笑道:“该说你是无知呢,还是太过自大你难道不知道,天机宫宫主若是动情就会死去”
如果天机宫宫主动情便会死去,那现在明月晗正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纵然身体羸弱风吹即倒、满头青丝已成华发,但眉宇间绝无象征死亡的阴晦之气,岂非说明他从未对她动过真情不,月晗,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只是郑倩柔的谎言,你背叛我只是因为身份,对不对
像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无助可怜的孩子,皇月岚将几近卑微的恳求的询问目光转向了明月晗。郑倩柔的话如一柄利剑,狠狠的插在皇月岚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上,而明月晗颔首认同的动作,则像是猛地抽出那柄剑,任凭殷红温热的鲜血迸射而出,最后的坚持和希望随着生命与体温一同流失。
“那在北冰国神殿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主动把清白的身子交给我”一个片段飞速闪过脑海,皇月岚眼前一亮,不死心的追问道,尽管她明知这只不过是垂死挣扎,她仍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行走在广漠无垠的沙漠中的人,即便知道眼前的绿洲可能是海市蜃楼,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奔过去。
“男子取得女子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她,不是吗而且,只有得到你的身体,完成我的使命,因心神损耗过度而灯枯油竭的我,才能够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力量。利用了你,我很抱歉。”明月晗轻缓的语气似有不忍和歉疚,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情感,却是再也没有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皇月岚反倒没了最初的歇斯底里,而是出奇的平静,静的诡异莫名,空荡荡的躯壳如石化的雕塑,被抽离了灵魂,再多的刺激都不能撼动它分毫。那双深邃的紫眸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影影绰绰的月影倒映在水面上,水平如镜,风过无痕,只因那是一潭失去活力的死水。
“月晗,你错了。我最大的失误,不是太重情,而是爱错了人。”荒芜冷寂的语调比月色还要寂寞,皇月岚注视着明月晗的目光飘忽涣散,略显恍惚的神情温柔至极,仿佛陷入了一个迷离美好的梦境,浸没在镜花水月中,不愿意醒来,“但,我不后悔。”
沉默了足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皇月岚伸手入怀,掏出一把羽扇,轻抚着柔软的羽毛,眷恋的追忆着明月晗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模样,喃喃自语:“这是你从不离手的羽扇。你曾说过,没有扇子,就无法为我想出锦囊妙计。”
“明某谢过夫人厚爱”这样的皇月岚令明月晗不禁有些动容,处变不惊的神色终于产生了些许裂缝,打破了那份泰然自若的从容,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了一步,想要接过皇月岚手里的那把羽扇,“既是明某的东西,还请夫人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