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愿让文锦绣操劳,便借口皇后身子有恙,册封礼推后。
谁都知道这一推后,便是没有然后了。
方妃亦不恼,笑着说:“当然是皇后娘娘的身子重要。”更要去坤宁宫侍疾,到底还是被皇后挡了回去。
三月十九是周承寅生辰,他已近而立,虽不是整生,却是登基头一年。所以哪怕他一再强调不必铺张,这个万寿依旧过的十分隆重。
朝臣的贺礼大多珍贵得体,然却失了新意。至于宫妃吃的用的都是周承寅的,不过抄些经书、做些女红聊表心意罢了。
方妃刚出了月子,身量便恢复了往日的苗条,穿着一身杏色宫装,倒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柔和端庄。她亲自抱着孩子过来,盈盈向周承寅行了一礼,温柔笑道:“今个儿是万寿节,臣妾不才,只得俗套些,祝皇上万寿无疆了”
这样说着,方妃又道:“三皇子虽小,却也想着祝父皇生辰。一直哭闹着,臣妾才把他抱了来。”
周承寅没有接话,皇后却笑道:“抱上来给我看看罢你生产时本宫身子不好,未曾去看望你,今个儿你既然抱了三皇子来,正好让本宫瞧瞧。”
方妃笑着应了,抱着孩子去了皇后跟前。
文锦绣伸长了脖子看。
启安公主扯了扯她的袖子,想提醒她别失了礼仪,又觉得她们俩跟礼仪二字实在搭不上边。干脆道:“别看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巴望着呢”
文锦绣回头撇撇嘴道:“我不巴望,是你巴望。”
“好啊”启安公主气红了脸,一睃又发现周承寅虽然看着皇后与方妃说话,眼角却一直关注着这里。她又熄了火,萎靡道:“算了,不说了。”
“哎呀”文锦绣见她有些颓丧,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便道歉说:“是我不对。”
启安公主见她认真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道:“哈哈骗你的”
文锦绣无语望天,“你不觉得咱们这个样子很蠢”
“没有啊真有意思”启安公主很是开朗。
听了半耳朵的周承寅不由微微一笑。
皇后违心的夸赞了几句“真是乖”“长得像皇上”之类的话,便要把孩子还给方妃。方妃瞥见周承寅笑,以为他心情大好,于是接过孩子到周承寅跟前凑趣道:“三皇子已经满月,臣妾见识浅薄,只起了小名,不如皇上瞧着赐个名儿也是一件喜事。”
周承寅略微皱眉,他心中认定这个孩子养不长久,便不想再耗费一丝感情。然而方氏在万寿节这样求了他,他少说也要给些体面。
毕竟生养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沉吟片刻,索性道:“便叫涛罢。”
方妃欢喜应了,哄了哄怀里的孩子,笑道:“如今三皇子也有名儿了叫载涛以后长大可要同太子殿下读书识字,为皇上分忧”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带了两分疑惑的笑容问:“臣妾敢问皇上是年滔滔而自远兮的滔,还是水泫沄而涛涌的涛”
方氏只读过女则之类的书,识得几个字。她自然不明白皇后说的有什么区别,于是只能笑着听,可是笑容到底有几分勉强。
周承寅反而看了皇后一眼,道:“字从水,从寿。自然是后者。”
方氏这下明白过来,笑道:“正好今个儿是万寿节可真是双喜临门”
皇后没有说话,周承寅抿嘴道:“你把孩子带回去罢来回挪动免得着凉了”方氏的笑一下僵在脸上,在周承寅厌烦的目光中告了退。
皇后却笑了起来,“臣妾准备了歌舞为皇上祝寿,还请皇上赏脸”
周承寅“嗯”了一声,皇后击掌,舞姬挥着水袖旋转入场,丝竹声起,裙摆逶迤。
“年滔滔而自远兮,寿冉冉而愈衰。”周承寅念完了这句,看着皇后道:“这可是寮叹怀才不遇的词句,朕不曾想,皇后如此博学多才。”
皇后低头一笑,“这是新编的舞,皇上不好好瞧瞧”
“你说他们说什么呢”启安公主戳了戳文锦绣。
“我怎么知道。”文锦绣道。
“真是”启安公主有些嫌弃的看着方妃离去的身影,“为了争宠连孩子都抱出来了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文锦绣好笑,“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是怕你有三长两短”启安公主知道文锦绣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于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随即又靠近文锦绣小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说你怀了身孕”
文锦绣奇怪道:“你急什么”
“我不是不喜欢那个方华柳吗”启安公主磨蹭道,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看她嘚瑟的等你生了孩子,一定是贵妃”
“她哪里招你惹你了”文锦绣笑着问,看她就像看一个孩子。
启安公主动动鼻子,“我就是不喜欢她那副样子”
文锦绣指了场间跳舞的舞姬,揶揄道:“你喜欢这样儿的”
真没意思。周承寅喝了杯酒,看着场间舞动的伶人。纤软的腰肢一弯便如海棠半垂,唇含三分笑,眼带两分娇,端的是妩媚绮丽。
“皇上觉得此女如何”皇后桌前的菜品丁点未动,只让人上了碗白粥,慢慢的吃着。她见周承寅瞧着跳舞的舞姬,不由挑眉笑问。
“罢了。”周承寅收回眼,瞧了瞧皇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看着下边的文锦绣和启安公主说说笑笑,不由带了两分躁意道:“庸脂俗粉”
“也是。这等女子,哪里能入皇上的眼”皇后自顾自的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周承寅骤然转头,盯着她冷声道:“朕说的是你。”
皇后的笑容一下凝在嘴角,她垂下眼,紧紧咬了嘴唇,捂着胸口艰难说道:“臣妾多嘴了。”
周承寅没有回话。
她犹自不甘,看着下边的文锦绣。虽然已是三月,仍旧穿着厚重的袄裙,怀里揣着手炉,和启安公主说话的时候直打哈欠。她面色红润,原本俏丽的脸肥了一圈,却并不臃肿,反倒像还未抽条的小姑娘。
“文妃几日不见,气色越发的好了。”皇后笑道,似在与皇帝闲话家常,“皇上向来喜欢文妃,想来多有优待。”
“是吗”周承寅淡淡道。
“只可惜了,文妃椒房独宠这样久,竟没喜讯传来。”皇后叹息道,“这后宫也尽是些旧人,想来皇上也已腻烦了。”
周承寅突然笑了。他看着皇后道:“太子呢今日朕生辰,他怎地不来”
皇后很少听见周承寅说“太子”,对于这个嫡长子,他亦是寄了期许,严父慈父一起担了。她闻言眼中浮上几分担忧,强笑道:“载澄前几日吹了风,身子不适,便没有来。不过”
周承寅板着脸道:“他身子不好,没想到孝道也忘了。”
皇后心中如炸惊雷,连忙解释:“载澄正是因着孝道,怕过了病气给皇上,这才留在了东宫。”
皇帝若说太子不孝,储君的位子可是难保。
“也罢。”周承寅皱眉,随即笑着对皇后道:“朕也觉着这宫里尽是些没趣儿的。皇后也说得对,朕的子嗣的确太单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