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什么人也没有,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出现在雾气中。
欢庆有些不耐,想要细看,却冷不防从上至下泼下一盆冰冷的水来。
她慌张地张开眼睛一看,那雾气里全是血色。
还来不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胸口就又像是被利爪攫住了一般,撕裂入骨的疼痛开始从心口蔓延开来。
“啊”
她骤然喊出声,大口大口喘着气,那浓烈的药香源源不断地被她吸入,却也不能缓解胸口的疼痛。
“啊”
门在这时被嘭一下撞开了,梁牧从门口走进来,一向自若的面容带了一丝着急。
、我不是她
他看到屋里热气中嘶叫的欢庆,立时转头冷声道:“樊余,出去。”
樊余一眼瞥见那浴桶便低下头,“是,二爷。”
梁牧站在浴桶边。
混合着药草的水是乌青的,没到了欢庆肩膀处,她因胸口的剧烈疼痛,伸出了手死死抓着浴桶边缘,面色异常地潮红着,双眼发赤,额间却泛青。
“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啊”她又嘶声叫起来,突地转头凶神恶煞地瞪着梁牧,那用力的样子好似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声音嘶哑地颤抖道:“我不甘我不甘啊”
梁牧皱起眉,静静看着她。
“我不甘,我恨啊”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口一声一声地扯出来。
突然又变了声音,成了她平时那样活泼中带了些潇洒意味的,现如今却带着一丝愤怒,“走开不要走开”
她喘着气,赤红的眼睛淡了一些色彩,仿佛是看清了身侧人。
她将手伸向梁牧,“带我走”
梁牧眉心一动,不再观望,一把便握住了她细弱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乌青的药水哗啦啦从浴桶里溅出来。适时,他从一旁的屏风上拽了一件长衣裹住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一落到床上,欢庆整个人就蜷缩起来了。
她死死咬着牙,像疯子似的一边颤抖一边嘴里念叨着:“走,走不要你走”
梁牧看着她,一言不发,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没一会,小圆从庖厨回来了,刚进院门就见到樊余紧皱着眉倚在柱子旁边,时不时担忧地望一眼屋里。
“樊小爷你怎么在这里”
“二爷在里头。”
“什什么庆庆哥儿在泡浴呢”小圆惊叫,“二二爷进去了”
樊余瞪了她一眼,“叫甚么庆姑娘似是心疼病又犯了,二爷走到门口听着她叫声了才进去的,这会不知怎样了。”
小圆听了,立时又忧又急,“怎么回事是药浴的关系吗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二爷在里头呢,他不发话,咱就在门口等着。”樊余拦住小圆,“我刚听着庆姑娘又喊了一声,声音又哑又难听,好似不是她似的。”
“该该不会真是鬼上身罢”
“你你别瞎说”樊余心头惊跳,他胆子小,忍不住疑神疑鬼地看了眼黑漆漆的院落,院中那几盏高灯泛着黄光,照着森森的梁柱,莫名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小圆胆也不大,见樊余脸色难看,她也打了个哆嗦,闭嘴不说话了,眼神还带着忧急,望向屋门。
“牧牧爷”
床上蜷缩了许久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嘴唇白得像是冬雪,眉眼发着青紫,“我我有点冷”
梁牧看了眼她身上唯一的一件长衣,心头发焦,“让小圆给你烧点炭来。”他说着伸手越过她,将叠在床里侧的棉被拉开了,盖在她身上,“先忍一忍。”
“好冷”欢庆抖得像筛糠,“冷”
“我”他艰难地看着她惨白的手指,那手指抓着他的袖子,她不知为何冷得这样厉害,即使是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凉透了衣衫传到他身上。
欢庆死死咬着唇,本就白得吓人的嘴唇被咬得也起了青紫。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闭了闭眼睛,复而睁开,她的唇已然被咬破出了血。
梁牧解开外衣,坐到床头,将她抱进怀里。
一碰到他暖热的体温,欢庆便转过身去搂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贴去。
“你”梁牧低下头,盯着她唇上的一丝血,脑袋里突然闪过她曾经说的“丈夫从军五年,孩儿两岁”的话语,“你真是有夫之妇么”
“不是”她缩在他怀里,一边发抖一边说道,“我我醒来就变成这样了,这这不是我,不是我是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是,都是她的”
“谁的”
“她”欢庆说着,心头十分无力,她想解释这件事情,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一切在她心头像一团毛线一样搅在一起,却不是柔软的,是坚硬而带着刺的。这种无力让她忽视了一点点心口的绞痛,眼中蓄起了晶莹。
“不是我,不是我相信我”她低低地哭起来,“我是欢庆,不是别的人,我是欢庆”
泪水从眼中落下,在脸颊上游走,一滴一滴地凝到下巴尖,将落未落的样子。
梁牧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下巴,泪水顺着指尖流到掌心,“我听到了,你是欢庆,不是别的人。”
她睁着泪眼望他,压抑地哭出声来,呜呜咽咽的,像一只悲鸣的鹿。
“我是欢庆”她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将脸藏进他颈窝,“谢谢,谢谢你”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门外两个人等了许久,等得心焦,起先还能听到屋里头有些动静,后来干脆是一丝动静也没有了。小圆耐不住,不顾樊余拉着他,便去敲门。
“二二爷。”
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里头传来一道略低的声音:“进来。”
小圆轻手轻脚推开门。
屋里的浴桶早已凉了大半,没有袅袅的热气升腾,平平静静的一桶乌青的药水。浴桶旁边散落着几件衣裳,小圆低头望着那些衣衫,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去看床榻之上。
梁牧敞开了衣衫抱着欢庆坐在床头,欢庆似是睡着了,一只手抓着他的领口,另一只攀在他肩头,头发散乱着铺在他腿上。他静静坐着,瞥见樊余进屋的时候,紧了紧抱着欢庆的手臂,将她护死在怀里。于是小圆便看不到欢庆的表情了。
发生了什么
正当小圆心头五味杂陈的时候,梁牧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让你服侍她沐浴,你去哪了”
小圆一惊,结巴道:“我我我去柳师傅那里了。”越说头越低,没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二爷,都是小圆的错,庆哥儿说她泡一会没事,我我走开了。”
她抖着肩膀,“请二爷责罚小圆。”
梁牧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一会才道:“去烧点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