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说点什么么应该是宋王受伤了吧”
“箭伤,离心二寸,刀伤不计。”
“什么”欢庆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你刚一直坐在这里的吧”
“这点都不知道,如何是牧爷了”他淡淡一笑,“你想去看他”
“看什么啊,我就关心他会不会死。我们是不是该回山庄去了万一又生出什么幺蛾子了,走不了怎么办”
“我们走得了。”他还是淡淡的语气。
“哦,那好吧。”欢庆突然感觉自己的担忧真是多余,于是又练起了她的奇招。关于宋王受伤的消息,就像一片不小心落在了这小偏院里的树叶,大约也算是掉到了欢庆衣裳上,抖一抖,就落了。
然而同样一片树叶,掉在宋王的寝宫与别家宫房里,那便截然不同了。
岂止是一片落叶。
根本就是一辆投石车。
先投中的自然是夏侯妡姬了。她一听闻宋王受伤,立刻就从寝宫急惶惶赶到了宋王的寝殿,一路小跑,气喘吁吁,不慎在门槛处摔了一跤。再起身已是满脸珠泪,甩开了芝姑姑扶她的手,三两步奔至宋王床榻,哭喊道:“大王”
将原本紧张有序的安静房室给震了一震。
一众太医只得停下手中的活,等待她的深情哭诉,面面相觑。周德与张子良仿佛是早就料到,一见到她进屋便已然皱起眉头,心底一声默默长叹,眼睁睁看她扑到床边,挤开了一众太医,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倘若冯柏在这里,兴许还能吼上两声,他一向是没什么规矩,五大三粗是出了名的。可眼下,冯柏也是负伤不轻,一进城便给送回府里好生医治,如今这
“夏侯夫人”周德刚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感觉一周时间真是过得快,上班太充实
接近尾声了,嗯
、床前哭
“夏侯夫人”周德刚说一句。
夏侯妡姬就哭上了,“大王,大王你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大王,大王,您看看妡姬啊,大王,妡姬可是一直都在心心念念等着您回来,大王”
“姐姐,先让太医给大王看病罢。”
出人意料,开口说话的却是郑夫人。
周德与张子良看去,对这个郑夫人他们也不甚了解,只道是原栎城守将的夫人,大王非要纳入宫中,他们也无可厚非,不过是个无足轻重、服侍大王的女子,更何况她并无所出。如今逢着这般境地,她竟是能出来说一句话,倒是让人敬佩。
恐怕这后宫中,除了宋王,大约谁都知道夏侯妡姬不是善人。
夏侯妡姬朝出声人看去,也是一愣,转头望见一屋子的人,收敛了一番,道:“妹妹说的是,是我我唐突了。太医,快给大王看病罢。”说着后退了一步,又特意多看了郑夫人一眼,再没有说话,只站在一侧嘤嘤低泣。
一屋子太医这才有开始窸窸窣窣地忙活起来,好一阵,处理了宋王身上的伤口,大概碍于两位夫人在场也不便多说话,只是神色惨淡地退了出去。妡姬见一行大臣都往外走,趁着他们还未出门,又立刻扑到了宋王床边,凄凄艾艾地哭起来。
郑夫人随着几位太医走出房门,神色凝重地询问了一番宋王的详细病情。太医告退后,她对周德与张子良深深一福礼,道:“国事为重,大王病重期间还望丞相与军师照看国事。太子年幼,此番大事,丞相可否酌情告知他”
周德心下觉得难得,一个宫闱女子能将事情想到这点上,于是拱礼道:“夫人费心,周德自有分寸。我等皆是外臣,大王伤势不轻,却也不便时时前来探望,还望夫人多加照拂。”
“这是我的本分。”郑夫人温和道,“也请丞相能将此事告知梁公子与梁夫人,到底是于我王有功之人,此番是慢待了。”
“梁公子与梁夫人乃通情之人,想来事出有因,他们是会理解的。”周德看了一眼郑夫人身后的门,没有再多说,忧心忡忡地告退了。
这前脚刚走,景乐就急匆匆来到了。郑夫人还未来得及回身,就见到景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眼睛微红,似是哭过。她原想同他说两句,却没能来得及,他连看也没看门口站着谁,便匆匆进了门。
只见到帘帐之后,一人伏在床边,凄切地哭着,嘴里还说道:“大王,大王,您可不能有事啊。我和如意都指着您,您要有个好歹的,我们娘俩可还有什么指头啊。大王,您醒醒,您醒醒啊”
景乐嘴里那句原本就要出口的“父王”硬生生让这连续不断的凄切哭喊给堵了回去。他本能地感受到一种不舒服,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夏侯妡姬的女人开始,他就不喜欢她。可他记得欢庆曾说过,不论多么不喜欢这个人,他明面上背地里都要叫她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
景乐自屏风后走到床边,哭声还未有停止,但是夏侯妡姬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略显不自然地应了一声,便又坐在床边继续低着头抹泪。
“父王会好起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同夏侯妡姬说话,但断然不是安慰她。往前走了两步,及至床边,那个安然躺在床上的男人虚弱地闭着眼睛,出的气看起来似乎比进的气要多一些,那命悬一线的模样,倒真的给人一种随时会驾鹤西归的感觉。
景乐对宋王的心一直很复杂。
孩子多少都敬畏父亲,他从小也是,却总也见不到他,在沁县的长久生活里,他有时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有一个长着胡子的父亲的。他时常会在夜里见到娘亲偷偷起来抹泪,却不像眼前这个夏侯一般,娘亲抹泪的时候总是一个人,什么话也不说,等闲人遥遥见了,也不会知晓那个女子在哭。
好容易他见到了父亲,却觉得父亲是那般陌生了。左拥右护,有一大堆人对他跪拜,喊他宋王。他身边还多了好多女人,景乐一个也不认识,但他知道,那些女人都是来分走他的父亲的。
即使在父亲身边,他也极少见到他。
有时真是想父亲能和娘亲一道回去沁县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里,虽然偶尔吃不饱,但总归开了门,便见到父亲与娘亲了。
及至娘亲离开,他才深深觉出孤独。
父亲的存在并不能抚慰他时刻感到自己是孤身一人的难过,甚至在他哭喊着寻娘亲的时候,这个被叫做宋王的父亲甩开了他的手,说他的娘亲死了。他那时明明记得娘亲只是翻墙跑了,在听到娘亲死讯的时候,却奇迹般觉得难过减少了一些。
比不要他,好一些。
好像也就是一夜的光景,景乐便觉得自己过了有些年,从前怯怯的稚气脱去了,成了沉沉的安静。
要说打破这种安静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像极了娘亲却终归不是他娘亲的欢庆姐姐了。
想到欢庆,景乐突然有些迫切的心情,在这个时刻,相比于守在父亲的床前,他更想到欢庆姐姐身边去。
于是也没有在宋王房里留多久,默然站了片刻,便又走了。让跟随在身后的郑夫人不禁侧目,终于也是幽幽一叹景乐到底不再是孩子了。
欢庆的汤在接近入夜十分终于熬好了,侍女端来的时候连连道歉请罪,让她两句话给屏退了。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碗,按照惯例,她先蹦到了床上,拍着被子对梁牧道:“快来,昨天好像最后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后来那个书生与富家小姐怎么了”
“你倒还记得。”梁牧顺手将摞在桌上的话本拾起,翻了翻,“是这个”
“哼,说故事的人自己也不记得。”她嘟了嘟嘴,见梁牧微微笑着,坦然走到床边,突道:“咦,牧爷,你每天晚上跟我睡一块,不会想入非非么”
“甚么”
“你是个正常的男人吧”
梁牧眉头一跳,“难道这事你不比我清楚”
“哦,那就是了。”欢庆微微脸红,但还是继续道:“那你喜欢我,又是个正常的男人,每天睡在我旁边,却规规矩矩的,难道不匪夷所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