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腹”
夏完淳歉疚地道:“一切都因我家而起, 否则殿下也不至于辗转到杭州,生出这许多波折,受尽苦楚”
“夏公子,你本是一番好意,我怎能怪你。这都是我命里注定吧,你不要自责,而今又能重逢,我已经喜不自胜”
陈子龙看见朱慈烺身上血迹斑驳,整个人极度虚弱,转头说道:“顾大人,如今恐怕要速速派一名郎中前来为殿下医治,我看殿下的身体令人忧心呐”
顾大人连连点头:“子龙此言甚是。我马上给殿下安排住所静养,并安排郎中和下人悉心照料。”
陈子龙略作沉吟:“太子目前的身份,还不宜声张,以免对殿下不利。”
夏完淳和顾大人都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一名狱卒前来禀报:“启禀大人,罗素玉又来了。”
“罗素玉”陈子龙和夏完淳均露出疑问的表情。
“噢,是这样,罗素玉就是殿下搭救的那名女子。”顾大人含笑解释道,“这姑娘倒是有情有义,殿下被关押之后,每天都来看望,并送上饭食。”
“唔,确实有情有义,看来殿下没有白白援手。”夏完淳赞赏地道。
“让她进来。”顾大人吩咐狱卒道。
、巧救
不一会,罗素玉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她看了一眼顾大人等人,并未施礼,面色平静,对他们却带着一丝不轻易察觉的鄙夷,径自向朱慈烺走去。在她心里,顾大人身为父母官,在公堂上却束手无策任由章知府等人对朱慈烺进行严刑拷打,因此她心中对顾大人也没多少好感。而今朱慈烺已判了死刑,她更没有必要对心目中的这些昏官表示谦卑和礼节。至于站在旁边的两人,她也毫不关心是谁,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陈子龙和夏完淳都感觉到了罗素玉身上的傲气,两人并不介怀,相对微微一笑。
罗素玉走到朱慈烺身前,恭敬地屈膝施礼道:“恩公,我给您送饭来了。”
朱慈烺不安地欠身道:“姑娘,在下已说过请不要送来了,姑娘这样让在下深感不安”
罗素玉含泪道:“除此之外,我还能为恩公做什么”她默默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碟小菜放在食盒翻过来的盖子上,轻声道:“恩公,请吃一点吧。”
朱慈烺只得说:“多谢素玉姑娘。”随即他想起什么,便抬手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夏公子,这位是夏公子的老师子龙先生。”听见是他的朋友,罗素玉自觉方才失礼,连忙站起身来转过去向陈子龙和夏完淳道了个万福,两人也欠身还礼:“素玉姑娘好。”
朱慈烺高兴地道:“素玉姑娘,你不必难过了,我这两位朋友是专程来设法救我的。”听朱慈烺这么一说,罗素玉原本阴郁含泪的双眼瞬间放出奇异的光彩:“真的”她转过头,万分感激和惊异地看着陈子龙和夏完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二位真的是来救恩公的吗你们真的能救他吗”
陈子龙含笑道:“我们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救,但一定竭尽全力”罗素玉的眸子黯淡了些,随即带着祈求的语气对陈子龙说:“求求您,一定要救恩公我与恩公素不相识,他为了救我要受冤而死,小女子无能为力也无以为报如果您能救他,我愿当牛做马相报”说毕毅然在陈子龙面前跪下,就要叩头。
陈子龙赶忙趋前躬身将其扶起:“姑娘,切莫行此大礼。尹公子与小侄完淳是朋友,我们无论如何也会救他,你放心吧。”
夏完淳也安慰道:“姑娘放心,尹兄的事情,我们决不会坐视不理。”
罗素玉拭去脸颊的泪,放心地轻轻点了点头,哽咽道:“本来爷爷昨夜还连夜请人写了状纸,今日到布政使司府告状,可是爷爷在那跪了一整天,也没人过问,后来他去央求门人要见官,又被赶了回来。”说到伤心处,她流下泪来,随即又破涕为笑,“这下好了,恩公有救了爷爷知道了,肯定无比高兴”
朱慈烺感动地道:“素玉姑娘,让你们受累了。”
“恩公哪里话,若不是为了救我,你怎会受这等罪如果恩公真的冤死,我们以后要难过一辈子”
“好啦,素玉姑娘,现在不难过了。”夏完淳温和地安慰道,“尹公子一定会没事的。啊你放心吧。”
罗素玉感激万分地道:“谢谢公子。”
陈子龙转向顾大人道:“汉石兄,不如殿”,“殿”字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改口道:“不如尹公子就让这罗姑娘照料如何我看这姑娘善良细心,加上感激尹公子相救,必定会悉心照顾。”
顾大人颔首道:“如此甚好。我先安排郎中来给公子治伤,加上罗姑娘照顾,那再好不过了。不知道罗姑娘可方便”顾大人向罗素玉投去询问的眼神。
罗素玉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旁边的夏完淳解释道:“我们准备给尹公子找个地方休养,想先托姑娘您代为照顾,不知姑娘可有为难之处”
罗素玉一听满脸欣喜:“恩人不用在牢里了那太好了照顾恩人,我义不容辞,你们放心吧”她转过头去看一眼朱慈烺,几乎喜极而泣。陈子龙三人都相视一笑。
安顿好朱慈烺,陈子龙等三人又回到顾咸建府里商议对策。
“如今,太子倒是暂时安顿好了,只是如何解救,还需从长计议。”顾大人面呈忧色道,“太子的身份不宜暴露,后日知府还要亲自监斩。要从知府和曹家手下将其救出,可要颇费周折。”
陈子龙和夏完淳对望一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汉石兄,方才听你说,那姓曹的也只是个员外,为何如此张狂到底背后谁是靠山”
顾大人叹口气道:“这曹员外乃是当朝盐运史段尔贵的大舅子。段大人官高势大,加上在朝中结党营私,自然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因此曹员外在杭州才如此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知府都与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是啊,这知府为虎作伥,以势压人,我官职卑微,该如何救得太子才好”
三人沉吟片刻,夏完淳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恩师史大人能救太子。大人在扬州督师,写信已然来不及。依学生之见,不如学生今夜快马赶往恩师处,请恩师出面如何”
顾大人欣喜地道:“公子说的是史可法史大人史大人是公子恩师”
夏完淳点头道:“正是。我从幼时家严就常带我结识四方饱学和贤达之士,有幸得到不少前辈的教诲,十二岁时有幸得以结识史大人,他曾多次指点我读书、舞剑,与我谈论古今,有师门之谊。我十日前还去扬州看望了恩师,与恩师相谈甚欢。”
顾大人一听甚为振奋,一拍大腿道:“如果真由史阁部出面,此事定万无一失了。”
夏完淳接着道:“其实,史大人也一直很关心太子和二位王爷的安危,京城失陷后,他曾派人寻访皇子下落。”
顾咸建听到此处,兴奋地对陈子龙问道:“完淳所言,子龙意下如何”
陈子龙并没有表现出像顾大人一样的兴奋,他点点头,似乎还在若有所思:“史大人赤胆忠心,日月可鉴,且在朝中德高望重,虽被奸党算计,排挤出朝,但要救太子自然易如反掌,只是”
夏完淳知道陈子龙做事一向思虑周全,连忙问道:“老师可是有何顾虑”
“没错。此事如果史大人知道,自然能救得太子。只是大人远在扬州,重任在肩,四镇总兵各自拥兵自重,你争我夺,全无正气和军纪。大人整日为此殚精竭虑,必不能前来。为此事他需又安排稳妥且有权行事之人前来,必大费周折。大人位高权重,惊动了大人,也就必然惊动了其他人。你们知道,现在朝廷局势复杂,一旦太子行踪不慎泄密,那就远非我们能掌控得了的。”
陈子龙此言一出,顾大人和夏完淳连连点头,夏完淳钦佩地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顾大人也赞同地道:“如此看来,此事现在确实不宜让史阁部知晓。”
陈子龙补充道:“我以为,等救得太子性命,我们再密报史大人,请大人做主安置殿下。届时殿下有史大人庇护,就再无人能肆意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