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岂会寄予厚望。他迫不及待展开书信,迅速看完,郑重地叠好。
夏完淳关切地问道:“殿下,史大人怎么说”
朱慈烺递过书信给夏完淳,答道:“正和你说的一样,解释了他不能前来的缘由,但一定会妥善安排,保我周全。”
夏完淳没有接信,点头道:“殿下,您收着吧。”
顾大人此时又问道:“大人对于拥护太子回朝一事,持何意见”
夏完淳叹气道:“当今天子被马士英一党左右,全无主张,大权旁落到奸臣之手,国事岌岌可危。大人当然想扶持太子登基,不仅回归正朔,且更新朝廷气象,以图社稷中兴他唯一顾虑是这一过程中万一纷争一起,局面难以控制,外敌趁虚而入,将大大为祸国家。”
顾咸建叹道:“大人顾虑的正和殿下一样啊忠贞之士,只恨手无兵权,只能以理取胜。若有兵权,直接将马氏一党拿下,太子登基,谁敢多言马士英一党手握重兵,有恃无恐,当时拥立福王,就是在他们威逼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仗着自己有册立之功,在朝廷作威作福。”
“正是。为了继续把持大权,他们是万万不肯让当今皇帝让位,太子登基的。”
“现下各位大人达成的共识是什么”
“五日后高倬大人将召集信得过的同僚在南京秘密聚首,共议大事。我先回来回报消息,今夜就给父亲写封家书,禀明此事。过几日我还要再返回南京,等待任务。”
“唔,现下也只有静候各位大人的消息了。”
“是。”
“存古,正好,明日是家母七十寿辰。我请了戏班子前来祝寿,你们到时一起过来热闹一下。”
“老夫人七十寿辰”
顾咸建有些难为情地道:“本来国势日颓,我等不该再奏升平之乐、靡靡之音,于心不安哪只因前日母亲与内人出去上香,路边一戏班子在招揽营生,内人见他们境况萧条,联想到今日母亲寿辰,便答应他们过来演几出戏,也算给他们碗饭吃。”
夏完淳笑道:“大人,这是好事啊。老夫人七十大寿,热闹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不,戏班今天已经住到家里来了。我也不喜热闹,所以跑来看看殿下。”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家丁快步进来,向顾咸建禀报说大舅爷来访,顾咸建便先告辞回家了。
几人目送顾咸建出了门,夏子矜问道:“存古,明日顾老夫人寿辰,我们送些什么才好”
夏完淳笑道:“送礼这件事,我是最不懂的。还是姐姐拿主意吧。”
夏子矜沉吟片刻,道:“中秋已过,天气转凉,不如我们去买件狐皮褂子,早晚温差大,老人家用得着,再加上两匹上好的绸缎。你们觉得如何”
夏完淳和朱慈烺笑着连连点头:“你想得最周到。”
“既如此,存古,你陪着殿下,我这就叫上采薇上街给顾老夫人买寿礼。”
夏完淳问道:“对了,采薇呢”
“在洗衣服。”夏子矜一边回答,一边轻巧地走出了院子。
次日晌午,夏完淳按照夏子矜的吩咐,带了寿礼来到顾大人府上。他们都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本意是让夏完淳送完寿礼,寒暄几句就回去,意思也就到了。朱慈烺和夏子矜也就不用露面,图个清静。夏完淳进了顾家,才知道顾大人在衙门有事耽误了,还没回来。管家给他沏了茶,让他稍作等候。过了一会儿,未见顾大人回来,隐约听见后院有锣鼓之声,想是戏班在排练。夏完淳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便循声往后院走去。
只见院里早已搭好了戏台,正是戏班子在排练。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手持一把装饰华丽的长柄大斧正在台上比划,台下右侧立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指点孩子的动作,不停地大声吆喝,态度非常凶狠。司乐的有三人,此时也坐在台上,鼓板声跟着中年男子的指挥时响时停。看了片刻,夏完淳正打算离开时,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各抱着一堆道具从他对面走来,那孩子一下引起了他注意。不知道是道具太重还是孩子的鞋不好穿,夏完淳见他走路有些歪歪斜斜,深一脚浅一脚的。夏完淳心中奇怪,因此不免对这孩子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使他惊异地发现孩子脸颊红肿,甚至有些发青,如果不是生病就是挨了打。也许戏班的训练异常艰苦,这孩子脸上没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活泼,表情非常漠然而麻木。他眼神与夏完淳对视的时候,很快就默默移开了,没有丝毫对陌生人应有的好奇与顽皮。不知道为什么,夏完淳的心里像被什么咬了一下。当孩子走到他面前时,他故意拉住孩子的袖子,弯下身亲切地问道:“小兄弟,今晚演什么戏呀”
面对陌生人的亲近,孩子没有任何愉悦的回应,他漠然地答道:“劈山救母。”说完,没有片刻停留就走了。
夏完淳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呆立了片刻,叹了口气,便往前院返回。谁知刚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你找死”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地快步向舞台左侧走去,他的前方正是那抱着道具的孩子。他显然跌倒了,正坐在一堆零乱的道具旁,一脸惊恐地看着气势汹汹向他走过来的中年男人。那男子奔到孩子近前,一句话没说,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孩子惊叫一声,脸朝下伏在地上,哀哀哭泣起来:“班主,我错了”
“你什么时候做好过一件事买你来有什么用我打死你”那班主根本不理会孩子的哀告,紧接着又一脚踢在孩子后腰上。孩子身体剧烈蜷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只听到喉间强忍的呜咽之声。戏班里其余的人都呆立在旁,无人敢替孩子说话。
见那班主还要动手,夏完淳再也气不过,飞快走过去,边走边说:“住手”
那班主回头一看,见是个陌生人,脸上有几分不悦。但见夏完淳衣着、气度不凡,不敢随意得罪,只好勉强点头陪笑道:“这位公子”
夏完淳看了一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孩子,几乎没忍住一拳就往那班主脸上打去。想到自己只是个外人,不好在大好的日子给顾大人家惹麻烦,因此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着班主说道:“只是个孩子,算了。”
班主转头恨恨地瞪了孩子一眼,还气呼呼地说道:“一件事也做不好你个废物”骂完,兀自不解恨,作势一脚又要踢过去,夏完淳拦住道:“看在我面上,算了”
那班主继续对孩子暴喝道:“还在地上装死不赶快收拾起来拿进去”
孩子抽噎着连忙爬起身,在脸上揩了一把,手忙脚乱地抱起地上的道具,一瘸一拐地往后台去了。他临走之时匆匆瞥了一眼夏完淳,那混杂着感激、惊惧和惶恐的表情,使夏完淳的心再次触痛了。
“您不知道,这孩子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我肠子都悔青了”班主见夏完淳还没有走的意思,装模作样地对他抱怨道,“当初看他样子生得俊,还想着能培养成一块好料,没想到费了多少苦心,学什么都不会,还尽惹麻烦。我也是实在气不过。”
夏完淳没理会他的抱怨,问道:“他脸上的伤也是你打的吧”
班主一脸吃惊的样子,连连否认道:“伤没有啊怎么会呢,没打过”
“那就好。”夏完淳不想再听他瞎扯,问道:“你多少钱买的这孩子”
班主听他这么问,脸上马上现出警觉的神色:“我说公子,你问这个为何”不待夏完淳回答,他马上斩钉截铁地道:“这孩子我坚决不会卖的,我虽然对他严了一点,可是要打算好好栽培他。我以后还指着他成角,给我养老呢”
夏完淳正色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果指着这孩子给你养老,你就应该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
那班主勉强陪笑道:“这个自然。”他见夏完淳还没有走的意思,便耐下性子有话没话地说道:“敢问公子你是”
夏完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