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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面如金纸,无力地对他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到马旁边,吃力地跨上马背。那伙计满心不解,愣愣地看着朱慈烺渐渐走远。

江阴城外,残阳如血。一个身影立在斜阳余晖之中,面向江阴的方向,默默凝望了许久。黄昏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衫,一下一下地摆动,显得无力而凄惶。而他的双手,一直紧紧握成拳,片刻也没有松开。

“你说江阴没有一个百姓投降”

多铎王府天英阁内,多铎一脸震惊地对朴敏问道。

“没错,王爷。”朴敏丝毫没有打了胜仗之后的兴奋和喜悦,一脸肃穆,“除了有几个躲在寺观塔的老弱难民一直没有参加守城,其余的百姓要么自尽,要么巷战而死,无一人投降。”

一旁的扎尔博也叹道:“听说参与守城的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主事之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典史,却抵挡我精锐之师八十七天,真是不可思议。”

多铎沉默半晌,缓缓道:“江阴人性情之刚烈,令人心生敬畏。”

见他二人都不说话,多铎道:“传我命令,将那主事的几人厚葬。”

“王爷,”朴敏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此次攻城我们损失惨重,折损八万余人,且江阴民众无人归降,博洛贝勒心中大为憋气,早就命人将所有尸体一并焚化,并未区分开来”

朴敏以为此话出口多铎定要发怒,因此心中很是忐忑,但多铎却并未表现出来生气,他沉默了片刻,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

虽然已过中秋,这一天却似乎暑气很甚,夏子衿不知为何,心中尤为烦闷,坐卧不安。她叫上采薇,说想到院子里走走。两人相携出来,不知为何,所遇到的人个个喜气洋洋,掩饰不住的高兴。

正心下纳闷,却一眼又看到巴克度正在假山旁边玩耍,便叫了他一声,巴克度见到夏子衿,自然是又惊又喜。

“巴克度,王府最近有什么喜事吗为何所见之人个个兴高采烈”

“是因为父王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巴克度记得夏子衿不喜欢打仗,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特别高兴。

夏子衿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什么胜仗”

巴克度虽然年纪小,但异常聪明,他看见夏子矜神情紧张,小心地道:“姑姑,我记得你说不喜欢打仗。我可以不说吗”

夏子衿身在王府,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当然迫不及待想知道现在的情势,于是追问道:“没事,你快告诉姑姑,打了什么胜仗”

巴克度有些担心地道:“姑姑会生父王的气吗”

夏子矜听见他这么说,心缩得更紧了,着急地道:“你快告诉姑姑。”

巴克度怯怯地道:“我听扎尔博老师说,是因为又攻下了一座很重要的城池。这样我们的大军就可以顺利南下了。”

“是哪里”

“好像叫,叫江阴。”

夏子衿失声道:“什么江阴”

“对,应该是江阴。听老师说,江阴特别难打,别的地方要么不打就投降,要么打不了多久,可江阴只是一个小县城,而且都是百姓在打,没有军队。还打了快三个月。我昨天也听父王说他们很了不起。”

巴克度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夏子衿的头上轰然炸响。她想到多铎对扬州的屠戮,想到江阴的表妹及其夫婿一家十余口,险些站立不稳,她强自稳住心神,抱着一丝希望声音微弱地问道:“那你可知道江阴的百姓”

巴克度看见夏子衿的失常,有些害怕,但他又不会撒谎,于是结结巴巴地道:“我听说都死了,只剩了几十个人”

夏子衿一下情绪失控,双手扳住巴克度双肩,声音颤抖地道:“全都被你父王杀了”

巴克度害怕地道:“姑姑,我不知道。”

夏子衿本来毫无迁怒于巴克度的意思,但由于过度震惊和忧愤而不免声色俱厉:“你父王现在在哪里”

巴克度结结巴巴地道:“在天英阁。刚才扎儿博老师也过去了。”

夏子衿放开巴克度,一言不发径自转身就走,快步往天英阁而去,采薇连忙跟在后面。巴克度从来没见过夏子衿如此失态,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兀自有些委屈。

多铎正和几人在天英阁议事,夏子衿不待仆从通报,径直闯了进去。一眼看到她,多铎瞬间又惊又喜,没想到夏子衿会主动来找自己。他没有注意到夏子衿一脸寒冰,连忙迎了上去,可还没等他说话,夏子衿迎面就问:“你把江阴如何处置”

多铎闻言顿时心中一沉,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下属们不敢多说,都恭恭敬敬退下了。

“我听说江阴已经战败。你把江阴怎么了”夏子衿接着问道。

多铎急道:“你听何人所说”

“别管何人所说,告诉我,江阴现下如何”夏子衿一字一顿地问道。

多铎不知道夏子衿听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具体知道了些什么情况,因此心中在快速思忖到底该如何回答。

“没错,江阴已经攻克。可是”

多铎话未说完,只见夏子衿悲戚地合上双眼,两行泪扑簌簌在腮边滚落。

“夏姑娘,你”见夏子衿伤心流泪,多铎顿时慌了手脚。

“你又屠城了,多铎王爷我听说,全城只有几十人生还”夏子衿声音很轻,却感觉得到她在极力抑制心中的悲痛和愤怒。

“我,没有他们”多铎嗫嚅着,心乱如麻。这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杀人如麻的王爷,一到夏子衿面前就完全乱了方寸。

“你说谎扬州只不过抵抗了七日,你盛怒之下就下令屠城十天,杀害数十万扬州百姓听闻江阴抵抗了八十多天,你岂肯放过他们多铎,整个江南血海滔天,你就不怕报应吗”

“夏姑娘,我没想屠城。可是 ”

“可是,可是你身不由己,是吗你皇命难违,还是你控制不了自己嗜血的本性我还天真地以为我可以说动你,让我朝百姓少遭屠戮,我早就该想到,你们残忍成性,怎么可能放下屠刀”夏子衿悲泣着,声泪俱下,“若江山真要易主,我无法改变,可是,为什么你非要残杀那么多无辜性命,为什么”

“夏姑娘,”多铎正待辩解,只见夏子衿忽地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簪子,他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刚要阻止,却眼见夏子衿已经将簪子尖利的一头直指自己的颈下。

“多铎,今日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么眼睁睁看我血溅当场”

“夏姑娘,你何苦如此”多铎顿觉五内俱焚,“你先放下簪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阴有数万父老乡亲,还有我至亲十余口。家中父母和弟弟也一直生死未明,而今,你若再要我夏子衿在此牢笼苟安,我毋宁一死”

“江阴你有何至亲”多铎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