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看着陆衡舟,猛地把钟寸心的脑袋平举了起来:“趁着新鲜,缝上去。变成一个人,缝上去”
钟寸心的眼睛闭着,那张因为从皮肤中渗透出的水银色而显得愈发不像人类的脸在陆衡舟面前放大。
凶手无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能用一把不算厚的刀砍断一个人的脖子,不是极有经验的人绝对做不到。这个人一定是已经知道了陆衡舟藏在门口,不然的话不可能掐准时机,他要做的就是激怒陆衡舟。这个人的身手也非常出色,能够在砍断钟寸心的脖子之后,下一个瞬间移动到十米远的地方,接住钟寸心的脑袋。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明显已经疯了,一定有人在他背后,潜伏在暗中,等着最后一击。
要是陆衡舟在正常状态的话,他应该能在一瞬间分析出这一切,然后明白擅长远攻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这个人,而且钟寸心已经死了,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现在应该做的是转身跑,起码也应该后退拉开距离,然后试图远攻。
可是陆衡舟向前走了一步。
他手里有两把刀,是从一开始就握在手里防备的两把短刀,以一种远远超过他极限的速度冲了上去。
对方嘴角的笑容愈发瘆的慌,浑身上下的关节似乎没有限制一样向着各个方向扭曲着,轻松地避开了陆衡舟接连不断地所有的攻击。
从陆衡舟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似乎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样子,要不是现在这幅完全不顾一切的攻击,明知自己在找死却不肯停手的样子,跟那个表情完全不符合。
他明知对方已经疯了,他明知道这个看起来是失心疯的人不过是被人操纵的玩偶,可是他的大脑根本就没有运作。
想要将别人置之死地而后快,这种冲动我们称之为复仇。
而他,本该是能够原谅所有人的陆衡舟。
对方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根针,后面还连着漆黑的线,即便如此,那根线也已经好几次差点刺破陆衡舟的颈动脉了。陆衡舟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不停地试图进攻,尽管徒劳,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的呼吸愈发变得粗重,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可是他还在进攻。
“衡舟”
这是一个在场的、绝对不应该说话的人开口了,声音里面有一点不确定和怀疑。
陆衡舟在第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随即又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衡舟,你这是在发疯好久没看见了啊。”
陆衡舟停了下来,迅速地到退出去十几米远,死死地盯着那颗还在空中晃荡的头颅,尽管这个场景看上去简直惊悚,然而陆衡舟的理智却在慢慢回笼。
随着水银慢慢地流了出去,那双眼睛再度变成了血红色,久违的光明出现在了钟寸心的眼中,让钟寸心居然生出一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凶手也不继续进攻,他一手拎着钟寸心的头,一手举着那根针:“你看还没死缝上去一个人缝上去变成一个人好朋友一起”
钟寸心努力向上翻了两下眼皮,虽然眼前的视野尚且还像浸了水一样模糊不清,大概也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衡舟,虽然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但是你确定要在这种不清醒状态下背一条人命还是说你想死在这种状态下”
对于挚友久违会面的开场白,陆衡舟淡定地掸了掸衣角:“我清醒了。”
下一秒,他已经闪电般地抽出了背上的弓,一箭射了出去。
他的箭很快,不过显然对方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歪脑袋,就闪过了这支瞄准了头的箭。
然而利箭刺进身体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那个本就已经开始的头像是一个被戳破的西瓜,四分五裂地炸裂开去。
钟寸心的脑袋“啪”地摔到地上,滚了两下,滚到了身体旁边:“衡舟,介不介意帮我把头塞回去”
“啊”
尖锐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的叫声。
钟寸心继续滚了两下:“衡舟,你发疯算计起别人来,有时候我都自叹不如。”
自从那颗挂在脖子上的头破碎之后,那个人就发疯一样尖叫起来,拼命地在地上摸索,似乎是想要把那些碎片重新捡起来,再拼成那个头的形状。
“旭日,旭日,不疼不疼的,”他突然停下了尖叫,开始碎碎叨叨地念叨,“我马上就给你拼好,我们一起活下去,没事的没事的,我能修好我能”
念叨声戛然而止,因为另一支箭瞬间从那颗脑袋的根部穿过,射断了那一边缝着的好几根线。那颗已经残破不全地头立刻歪了下去,露出了相连的伤口。
那里鲜血淋漓,陆衡舟皱了皱眉毛,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似乎是从脖子里取出了几根血管,接上了那颗断了的头颅里面的血管,让那颗头里面也有了一部分血液流通,勉强延缓了头颅的腐烂,但是头颅里的物质也同时进入了他的身体,于是他自己的身体垮掉了,这种不正常的瘦削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脖子上的血喷了出来,本就已经虚弱道全凭意志在行动的身体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之下一下子晕了过去。陆衡舟走过去,从他松开的手中拿起针线,本来是要直接转身的,结果叹了口气,还是先俯身,把他脖子上伤口的腐肉清理了一下,再断开血管,重新缝合好,最后从口袋里拿预备的药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门口传来,刚才拷问陆衡舟的那个女人倚在门框上,整个脸裹在围巾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悠然闲适地拍手。
“给敌人包扎这种事情,你还真做得出来啊,陆衡舟。”她语气傲慢地评价道,“哈,不过差点就成功了。差一点,就能看见陆衡舟因为冲动和复仇而杀人了呢。”
最后一句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陆衡舟没回答,走过去捡起钟寸心的头,开始缝合回去。幸亏他身体里血液已经完全凝固了,也并不太费事。钟寸心扫了那个女人一眼,语气懒懒散散的,像是并不太放在心上:“木夏,够了么”
木夏似乎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愣了一愣,继续尖锐地笑了两声:“哈哈,陆衡舟,我受够了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哈哈哈哈,要是你刚才动手杀了人,你还有什么立场谈教化”
钟寸心突然更加大声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衡舟,说真的,我没想过她对你认同度那么高。”
“恩,从一开始就发现我是个虚伪的人的似乎也只有你一个。”陆衡舟镇定地应了下来,“木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人类的我相信教化能改变人类,我相信人类可以被拯救,我可以原谅人类本性里无法磨灭的恶,你为什么觉得,我以为我自己是完美无缺的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没有犯过错”
木夏愣住了,只听见钟寸心继续说:“我还以为她是恨你,结果在她心里你这么完美啊,完美到从来不出错,所以你觉得一时失控就能让他崩溃木夏啊,要是我告诉你,衡舟他十来岁的时候尿过裤子,十四岁因为同学拿他橡皮用没跟他说就动手打过人,十九岁还曾经跟我赌气趁着我洗澡的时候偷我衣服,你是不是觉得很崩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