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道无上佛光陡然而亮,晶莹的润缓流的暖,驱散着尘世的恶,平复着周边的杀戮之心。
这佛光来的太过及时,殷天问差点就让殷祁气到失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一爪还刺透他肩胛骨,於是又忙不迭收了手,自己也幻化出原来的人形,连连往后退了数十步,退出这个容易引诱他自己失控的战局。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刚才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重伤了殷祁。
原来失控了的大家,不过彼此彼此而已,那么真能怪殷祁当时失手杀了溟珑吗
只要排除他不是在说谎,那么真的不能怪他。
自己都如此难堪,何况他呢。
又低头痴迷的望了望落在自己手心里的佛意暖尘,殷天问忽然反应过来,猛转了身,顾不得管殷祁,只朝刚才溟珑所在地方冲了回去。
花小满那边也慢慢卸了力道。
林山凡和谛铃也慢慢恢复了妖力刚才那牵引着他们,似乎要把他们吸附过去的那股子可怕力量已经消失了。
三人默默互看了一眼,也突然起了身,朝刚才秦修所站的地方赶过去。
静坐于地的男子满头华发,身上一袭经文转动不歇的袈裟无风微飘。
衣袂翩翩,夹杂着两袖清光之气渐隐渐显,渐行渐疏。
而在他怀中的女子却轻笑着缓抬手,似乎想触及他眉目。
只是不等触摸到,一两滴晶莹的泪就自他眼瞳中直直的垂下,打湿了她苍白瘦削的面颊。
她的眼瞳又不由自主的放大,似乎很是讶异,尔后轻轻开口道,「原来你也会哭啊」
说着白臂又缓缓落下,她闭目垂头于秦修怀中,一脸安详。
束魂令清玄之光又一猛涨,放大了无数倍不止,凌空于众人之上。
花小满看的忽然心下一紧。
这幅场景就像是就像是当初要收了四海和尚时那场景一样
她忍不住微微上前一步,却发现自己好像被这暖身佛光压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的看着那束魂令清光猛旋不停,最后将秦修怀中的女子慢慢吸起,再度接纳回令牌之中。
那束魂令又在空中猛转了一圈,尔后咻的一声变回了原来大小,落回了秦修怀里。
秦修攥紧了这令牌,痛苦的闭上了眼。
也几乎是在他阖眸那一刻,身边忽然多了好几位手持佛珠的使者,微盘坐于秦修身侧,不知在轻声诵念着甚么。
隐约听去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菩提娑婆诃菩提娑婆诃」
林山凡听着听着忽然将扇子于手心一合。
他想起来了,那副残画卷轴上的男子就该是眼前满头华发的秦修,他还记得那画轴旁侧的经文,也正是周边和尚口中念得这些。这位是个自己的老祖宗,他们妖族老一辈里头一直清修的一只厉妖。
厉妖秦修。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下来便是厉妖,但是自幼无有父母,身边也甚少有亲朋相伴。
听说厉妖之主看中他那一身戾气,曾将他给捡走了。
厉妖之主跟他们的妖王不一样,统领厉妖的那一群,都甚少有几个是善主。
那一任厉妖主也不知是男是女,但是不知怎么好似得了秦修之后,甚少再听着有厉妖活动于世的迹象了,他们这些心中还有善念的妖物一直以为厉妖族寻个甚么世外桃源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直到
洪荒之火,势必要焚尽天光的那一夜出现。
听说那是厉妖之族出现了叛徒,甚至还要违背妖道,求问仙途。
厉妖族也差不多尽数在那一劫里丧了命,厉妖族长更是被仙佛联手镇压在束魂塔下。
只不过,也是自那一战过后,佛家便甚少再过问凡尘三千事。
眼见着秦修起了身,要跟着身边这几个佛家人一起离开了。
花小满还有点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身上的佛光,痴茫的跟出去几步。
秦修步子未停,她也就未停。
殷天问想伸手揽她,又寻思着,自己有甚么资格管呢,一侧头又看到了那个小虎头娃娃,孤零零的落在一旁,刚才秦修佛光一放,怕是溟珑那仅剩的残躯也被他净化了
「老秦。」花小满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老秦你不要我了么」
秦修步子似有一顿,可却未停,仍旧坚定的向前迈去。
「秦修你这个混蛋你不要我了吗」
花小满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在不知谷那里头,从小到大就秦修和她最亲,她试想过将来身边可能不会有人一直愿意伴着她,却从未想过没有秦修的日子。更别提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被秦修抛弃。
就像是她敢大着胆子去听秦修的话,搞塌束魂塔,大着胆子自己一人在外流浪,那都是坚信,秦修会出来找她,陪着她啊
似乎是听闻花小满这一声吼,秦修慢慢站定了,却仍旧不曾回头,声色低沉道,「当初为妖时万恶做尽,诸善不知。偶过一破败老庙,逢了个落魄僧人。他说我命格上太过孤苦,一生无依,皈依我佛会是最后归宿。我当时笑他无知,心说自己是只厉妖,怎能入了佛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