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伞撑在钟离晓头顶。同样大红的喜服衬得少卿本就清秀的脸更加好看。
少卿手臂上搭着一条玫瑰色的绒袍,上面盛开着华丽的花朵。他不由分说地把绒袍盖到钟离身上,声音有些恼意:“都是成婚的姑娘了,还这么不体贴自己。”
钟离晓同样有些恼意,极不情愿地揪了揪绒袍上的毛:“都入春了,也不知给我带一条薄一些的”
我偏头望了望还紧握着破纸伞的李涵,他眼里满是红色,我以为是映的喜服的色彩,仔细看才发现是布满了血丝。
新妇和新夫擎着竹伞离开,大红衣裙曳地,繁花满天。
“钟离”李涵撇开我跑过去,喊住她。
红衣的新嫁娘停住脚步,惊讶地回头,绿黛细眉,朱红双唇,美如玉兰花的脸庞。“公子是在叫我”
“公子”他眼里闪过恍惚神色,抬起手想要握住她手臂:“我是你的夫君,我们相守七年,我们还一起种芭蕉”
新嫁娘笑起来:“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紧紧贴着少卿,手指悄悄摸上他的手指,摸到的时候像摸住宝贝似得紧紧握住,抬起眼来笑嘻嘻地望着少卿,两腮绯红:“这才是我的夫君。”
他伸出的手徒然停在半空,似不能置信地望着两人紧紧交缠的双手,急雨敲打纸伞,花瓣零落,手指终于在少卿一声轻唤中落下来。“我们走吧,晓晓。”
晓晓,这样亲昵的叫法,心中突然一阵刺痛,整颗心脏就像被利剑刺碎的花瓶。
他已经痛彻心扉,我原本不该再说一些话来刺激他,可是望着渐渐走远的新郎新娘,一幕幕过往汹涌地将话推出了口。
“你想看到她活得好好的,如今你也看到了,她活得很好,有一个比你更懂得如何珍惜她的人陪着她。她原本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子,需要一个人简简单单地去爱。”
他撑着油纸伞立在玉兰花下,不知所措的怔了良久,抬伞将一条被雨敲打地左右摇晃的花枝护在伞下。花枝渐渐停止了摇晃,枝头一朵白里透米分的花朵正冲着他开放,就像她抬起米分扑扑的笑脸对他说:“李涵,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可千万要来找我。”
他抬手刚想要触摸花朵,手指还没触上花瓣,花朵就从枝头飘落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落花,唇角勾起难解的笑意,怜惜地呢喃:“下这么大雨,姑娘也不知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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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
自画境中走出,李涵眼中死寂,并未过多说话,只挥挥手吩咐我退下,一个人坐在案几旁望着几上血色的玉兰花。
我以为墨白已经走了,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他,心里有一些开心。
他对我点头示意,我小跑着到他面前。从他站的位置,正可以看到长生殿那扇敞开的窗,芭蕉树掩映间,是李涵枯坐着的身影。
墨白很少面露不解神色,如今却像是一脸疑惑模样:“你不是要作一个画境,让他在幻影中得到他想要的,在现实中死掉么”
我望着窗中那个身影:“我改主意了,有些东西,他不配得到。”李涵既想要坐拥帝位,又想要摆脱心中愧疚,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他在权力的路上走得太远,没有资格再回头看到被他丢掉的真情。他不配获得圆满的死在步虚画境中。
感慨到这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跟墨白提过要行刺李涵这档子事:“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杀他”
他低头做沉思模样,故意不回答我,我正要围追堵截追问,有个侍女行色匆匆从长生殿跑出来,朝我鞠了一礼:“墨姑娘,陛下请你再往长生殿一趟。”
我望了望墨白,又望了望侍女,百思不得其解,我刚刚从长生殿出来,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李涵还要召我,是还想让我在为他作一幅画境我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腕,觉得有点惊悚,再揦一刀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心情忐忑地返回长生殿,一面构想如果他要真让我再做一幅步虚画境,我要编什么理由拒绝,一面鞠礼:“陛下可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叫我阿涵吧。”李涵坐在龙榻上,手里把玩一只精巧银杯,我不知他何出此言,疑惑地看着他,他手指停下来,抬起头,脸上似有笑容:“姐姐。”
我吓地差点坐到地上。
良久,再良久,也没有反应上来他怎么会突然认出我,我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何况我时时刻刻带着人皮面具。
他见我难以置信,唇角随意摆出笑容,目光移上我的发髻,我愣了愣,不知他此为何意,忽然恍然大悟,连连后退被身后案几挡住道路。我一手撑住案几,一手颤颤抬上发髻,发髻上插一枚鸳鸯玉步瑶。
我想到了易容,却忘记取下这簪步摇,湛儿生前特意为我打造,全天下只此一簪,戴着它来见李涵无疑相当于在脸上写四个字:我是清源。
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一定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揭穿我。他在七年前就想要我死,今日既然揭穿我,或许是又想杀我,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悄悄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玉石俱焚。
我站好,不再有一分慌乱。
“我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的,姐姐,为什么你没有死”他笑起来,笑的像哭一样:“钟离也和你一样葬身火海,为什么她没有活着”
我张了张口又闭上,努力忍住了告诉他其实钟离晓也没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