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色的面具映出红色的火光,妖娆不可直视。
很快就再也听不见惨叫声,归于宁静的诡异。熊熊烈火渐渐熄灭,数米高的彼岸花也渐渐缩小,紧贴着地面盛开,血红花盏簇拥中露出大片森然白骨。
银铃声骤然停止,空气中重新卷起一丝风。
夙沙血色的瞳孔渐渐恢复成漆黑,日头明丽地照耀,却一丝光亮也射不进她的眼睛,口中蓦地呐出一口血。
漫飞的红衣飘落,她妖娆身姿也跟着滑落。
李瀍踏过遍地彼岸花冲到她身侧,双手稳稳接住她。
她身上没有伤口,鲜血却从皮肤里沁了出来,漫过血红衣裙,漫过他的双手,滴滴答答淌到身下的彼岸花中。噬血的彼岸花贪婪地聚在她四周。
李瀍小心翼翼将她横抱在怀中,她似乎轻的毫无重量。他望着她,眼中闪过难掩的痛色。“你不是一直希望朕被打败么如今朕败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她的生命跟随滴落的鲜血一同迅速流失,勉强攒出一丝力气:“如果有人能够打败你,也只能是我亲手打败你。但是你是你最强的,你不该被打败。”
曾经魔性的面庞此刻如同一朵迅速枯萎的彼岸花,微弱的声音中有淡淡悲哀:“我要死了。李瀍,我死了,你就开心了罢”
他颤抖着双手将她抱紧一些,命令的口吻如同降下一道不可驳回的圣旨:“不许死,阿炎,活着才能赢我。”
阿炎她等他这样饱含深情的喊她的名字,等了一辈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罢了这些年,我早就输了”
手腕上的银铃镯子被鲜血染成红色,咔的一声碎裂,从纤细的手腕上掉落。落地的瞬间,一望无际的血色彼岸花瞬间坍塌成黄沙,累累白骨埋藏于黄沙之下。
他抱着她的手忽然一空,她的身体也随着彼岸花一起化作一抔细沙,飘然飞过天际,如同薄纱般轻盈,星斗般晶亮。
他双臂间空搭着她华丽的红裙,三十三尺的红绫随风飘起,如同一段沾染了血色的悠悠情话。
她说她已经放下了执念,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她终究是放不下他。她这样一个生的如妖如魔,身怀奇诡秘术的女子,要么从不动情,铁石心肠,要么动了情就如同溃堤之洪,势不可挡。
她的生命如同一场璀璨烟火,以最华丽的方式毁灭。
她的确输了,没有输给他的刀,只是输给了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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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沙炎的结局大家应是猜到了的,而李瀍最终的结局又会怎样
明晚八点哦
、第四十八章 班师回朝
会昌六年秋末,唐武宗李瀍凯旋而归。
回纥一战,伤亡惨重的唐军出其不意地反败为胜,冲出蛮族包围圈,攻占回纥王都塔格尔,回纥可汗内盍于弃城而逃,在塔歌尔外六十里荒漠中被李瀍割下首级,所率亲兵悉数弃甲归降,自此蛮族元气尽失,再无力东山再起、犯我边陲,唐王朝一洗自安史之乱以来数十年的耻辱,西境百姓自此安居乐业,史书浓墨重彩地记了一笔,赞称会昌中兴,盛世将至。
得以安居乐业的西境百姓热泪盈眶,武宗銮舆离开雁门关之日,百姓纷纷自发涌上街头,出城相送百余里。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黄沙漫天,曜日灼灼,猎猎军歌再次响彻雁门关上空,英勇神武的帝王端坐金色銮舆之中,留给世人一副冷厉挺拔的轮廓。
而世人看不见的,銮舆之中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中托着夙沙留下的红裙,一路上一言不发。
自夙沙消失在沙漠中后,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悲伤,带领将士攻占蛮族王都,亲自指挥战后扫尾工作,一切都打点得有条不紊,唯独不同的是,他手边从未放下过这套红衣。
夙沙的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仿佛从未来过。
六年,她在她身边六年,想尽了无数办法证明她对他的真心,可惜他从来都不信任她的感情。我从没见过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的女人。她做了所有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到最后,她把命交出来了,这是不是她证明自己感情的方式,我不敢妄加揣测,而李瀍终究有没有接受这份感情,我更不敢妄加揣测。
何况,也没有揣测的必要了。夙沙已经消失了,若不是李瀍手中还留着她的一席红裙,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夙沙炎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阿瀍让我与他同乘,是极抬举我这个姐姐,我本该心存感激,但他一路上一语不发,令整座銮舆中的气氛十分沉重憋闷,我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队伍后边和墨白一起骑马唠嗑。
离开雁门关数里之后,他掀开车窗的帘子有意无意地向身后的雁门遥遥望了一眼。高大的雁门只剩一个渺小模糊的轮廓,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动了动唇,良久,我忐忑地猜测着他想要对我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勾了一下唇角,轻声笑道:“若姐姐觉得车里憋闷,就去外边透透气罢。”
我愣了愣,不想他竟然心思如此缜密,看出我在车里面呆得不自在,迟疑了一下,又觉得他或许只是想自己清静清静。
我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座位。
入关之后的风已不像沙漠之中那般狂野,风里也不再有粗粝的沙石。
车队蜿蜿蜒蜒走上一条曲折山路,山间秋光大好,天高云淡,红叶蝶舞,我顺着队伍朝后走,希望能骑到一匹好马,可以饱览沿途风光。
墨白正信马由缰走在队伍最后面,欣赏风景欣赏到忘乎所以,全然不像刚刚从战场回来,更像是一次专程的出游。
这个人,他和我的心上人有一模一样的眉眼,但他却有和湛儿截然相反的心性。湛儿身为一国之君,为家国天下所累,寡言冷厉,不苟言笑,而他生在江湖之中,随心所欲,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湛儿生前一直想过上这样悠然自得的生活,殊不知这天下之大,正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之人度着他所恋羡的日子。
想的出神,不知不觉在他马前停下脚步。
他勒马低头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向我递来一只手。
我借力向上一跃,与他同乘一骑。
他的胸膛很宽厚,双臂环过我,轻轻牵着马缰,马儿涉过一汪积水,啪嗒吧嗒,马蹄溅起朵朵水花。此情此景令我蓦然想起当年夙沙穆逼我通婚的那一天,我的心上人,他带着我离开,带着我回来。白马涉过浅滩时忽然扬蹄长嘶,他说,如果我害怕,就搂紧他。然后,我紧紧搂住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抱住他。
嘴角不知不觉染了笑意,我向墨白怀中更紧地靠了靠。
“你要做什么想占我便宜”戏谑的笑声悠悠从头顶贯下来,却凉如一阵冷风将我从记忆中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