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法子,都请道长勉力一救。”
巫蛊之术不是普通毒药,所以也不是寻常药物能够抑制,只有以秘术抑制秘术。老道士所言的抑制之法就是在温儿体内设下一道封印,封住温儿对体内戾火的感知。听起来甚是玄乎,不过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为今之计,也唯有此法。
但这种法子其实只是扬汤止沸,老道士说,随着温儿长大,这道封印能起的作用会越来越有限,他体内烈焰焚身之痛也会越来越难奈,恐终究命数不长,怕是活不过二十三岁。
活不到二十三岁,也比现在就丢了性命强。
经晁凰允准后,老道士在温儿额头上结下一道形似火焰的封印,将他体内戾火封于其中。老道士望着温儿的眉宇良久:“这孩子将来恐怕会有奇诡的命途。”
温儿是个漂亮的孩子,虽然才十一岁,已初显翩翩风度,五官生的极为标致,绝不输于女子,这样的孩子,长大后一定是个风姿倜傥的佳公子,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异病,黑发尽白。
老道士结下封印后叮嘱说:“凡事阴阳双生,有得必有失,封印在抑制小公子身体对戾火的感知的同时,也会抑制他对情感的感知。”
我和晁凰愣了愣:“抑制对情感的感知,可对他有什么伤害”
老道士捋着花白胡子闭目沉思,一脸正经道:“倒也没什么伤害,只是可能谈不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我:“”
晁凰:“”
第二日温儿的病情已基本稳定。鉴于温儿往后对其他事物不敏感,但对热却十分敏感,老道士建议我们让温儿住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有益于延缓他的病情。我们讨论了一夜,最终认为长安城郊有一处清凉院,是皇家避暑的行宫,如今已闲置多年,那里与大明宫相隔不远,往来相对方便,并且竹木环抱,流水潺涓,即使炎炎夏日也清凉似秋,十分适合温儿居住。
我们拜别老道士,打算回大明宫收拾收拾,送温儿去清凉院。但在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事不解。
温儿一向把时间花在研究琴艺上,素来不与人交恶,况且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加害于他
我问老道士:“这冰蛊,到底是如何施用的”
“戾火症利用人身上微小的伤口下蛊,隐藏于人体中,一旦听到琴声便会发作。”老道士反问晁凰:“贫道冒昧地问一句,是何人至小公子受伤”
晁凰摇摇头,她只知温儿不小心受了伤,因伤的很浅,她也没有在意。她翻看温儿的手指,问:“告诉娘,这伤是怎么弄的”
“是我和皇兄在御花园玩的时候他拿玫瑰花刺划伤我的”
晁凰听到这句话,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瞬间瘫坐在车上。
温儿只有一个皇兄靖怀太子。
真相瞬间明朗。
我曾在贺岁夜宴上问过晁凰,靖怀生母已逝,而她独揽后廷,一旦有了儿子,东宫之位会不会想要取而代之。看来不止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靖怀也一定被这种忧虑弄的睡不着觉。靖怀的皇弟们虽然不少,但只有温儿有一个独揽盛宠十年而不衰的母亲,也只有温儿最有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大概想趁着李怡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后廷,将温儿杀之而后快。
他没有用普通的毒药,而是利用巫蛊之术,这种蛊毒若不是侥幸有桑海道士相助,宫中的太医恐怕是辨别不出来的,最后顶多得出个暴疾而终的结论一了百了,就算查出是巫蛊之术,下蛊和病发之间还隔了好几日,他完全能够撇清关系。
这种缜密而毒辣的手法,到是得了李怡的真传。只是他没料到温儿病发并非在宫中,更没料到温儿吉人自有天相,遇见了桑海道士。
晁凰一路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她定然是悲痛欲绝,对靖怀恨之入骨,经历此事,已可看出靖怀不仅没有治国之才,更没有一丝仁慈之心,既然如此,东宫之主取而代之未尝不可。我对晁凰说:“你如今是后廷之主,完全有权着大理寺审理此案,弑杀皇子是一等一的重罪,就算他是太子,也其罪当诛”
没想到的晁凰只是摆摆手,喃喃:“罢了罢了”
靖怀险些要了温儿的命,我不能相信她真的愿意不再追查。“为什么是怕没有确凿证据定不了罪,还是”
她打断我,声音一点力气也没有:“因为他是姐姐的孩子”
、第七十八章 诀别
远征的第一年唐军一路攻城拔寨,节节战胜,相继收复了原州、乐州、秦州、驿藏和石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很快就能以唐军的大获全胜而结束,朝中甚至有大臣上书建议靖怀着手准备迎军大典。但自石门一战后,战事却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四年,虽然期间又收复了木盘、特盛、六盘、石峡四个关隘,但相较于四年间人力物力的大量消耗,这些胜利已不显得多么荣耀。
四年后的初春,河泽冰雪消融,郊野盛开了大片鸢尾花,南飞的大雁陆陆续续飞回北方。我刚刚从清凉院探望了温儿回到府上。
凤翔传来最新的战报。说石峡战役后,唐军从石峡取道盲山至湟水南岸,欲攻下对岸的萧关,但在唐军渡河之时却被敌军包围。刺探军情的探子得来准确消息,从湟水北岸发起攻击的是驻守萧关的吐蕃军,而从盲山夹击唐军的,却是安南的军队。
多年来安南偏安一隅,因它西临回纥,北接吐蕃,东望大唐,与众多强国毗邻,所以一直采取中庸的态度,谁也不得罪。如今西边的回纥被灭族,它大概感受到了威胁,于是选择和吐蕃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安南军队的突然加入,使得战况急转直下。唐军只得破釜沉舟,在湟水背水一战。单单这一战便折损了三万精锐。刚刚出征时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两万伤残,大军决定放弃渡河攻城,班师回朝。
敌军的密报说,撤退的唐军皆身着丧服,举丧旗,队伍最前端由六匹马拉着一口乌木棺材。
大军班师的消息和丧号写在同一封书信中,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信中说,萧关一战,李怡亲帅六千精骑强渡湟水,渡至河中央时突然遭到埋伏,对岸的吐蕃军队乱箭射向河中心,北漠行军五年,军中草药奇缺,李怡身中毒箭,不治身亡,临终令靖怀即刻登临大宝,继承国统。
信中说李怡,殡天了。
听完这个消息,我看了一会墨白,看了一会蓝天,转身牵过大黑马飞奔出凤翔城。
我想起一个人。
初遇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把将她未来的夫君推下瀑布下的深潭。
深秋冻雨中他的夫君问她愿不愿让他得到她,她轻轻说:“如果不是你,还能是何人”
大军出征时他的夫君遥望城墙上的她,用口型说: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