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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卷儿似的雪花纷纷扬扬,将满山红梅衬得更加冷艳。大中初年,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秋末,政客们预言说,净化天地一切污秽的大雪预示着大唐王朝会在新皇李怡的统治下迎来一个政治清明的时代。我轻咂一口酒,放眼望天地间白雪皑皑,仿佛一个轮回的始末。

收拾酒具沿岭间小路下山的路上,我还不知道,大明宫中已经撞响了哀钟。被世人歌颂赞扬的这个后唐盛世,已在漫天飘雪中安静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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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后唐盛世究竟如何一夕间没落,这个被人歌功颂德的贤君又是已怎样的方式结局明晚八点见啦

、第八十八章 双红豆,相思否

大中十六年秋末,桑海尽头的老道士遥望长安城,掐指占了一卦,连连摇头道,大明宫中有大凶之相。

这一天的大明宫内,丽鸢宫前大片鸢尾花开的华丽雍容,李怡下朝后屏退了众人,独自散步于花丛间的小径上。

朝堂上群臣歌功颂德之声依然萦绕耳畔,边境安定,百业俱兴,百官说眼下的大唐是自太宗李世民之后,又一个贞观之治。他迎着阳光噙起笑意,这些话虽有阿谀奉承之嫌,但也所言非虚,自安史之乱后,大唐日渐衰落,天朝上国的名义实际早已名不副实,而他在位这些年力挽狂澜,灭党争、推新政、兴农、安邦,大唐的复苏他都能感觉到。

只是在接受世人敬仰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就像始终有一个很深的洞,无论他如何用功绩与伟业填充,那个洞永远是空的。

天空突然飞过一只紫蝶,擦着他的发丝飞过眼角,也不知是否因他穿的一袭紫衣,又每日漫步于花海间而沾染了鸢尾花的香气,让蝴蝶误认为他是一朵鸢尾花,竟扑闪着翅膀围着他飞了好几圈。

他脸上浮起莫大喜色:“阿鸢,是你么”

他伸手想要握住蝴蝶,蝴蝶却轻松缩了一下翅膀钻出他的指缝。

他脸上的笑容兀地僵住,手指停在空中半晌:“阿鸢,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紫蝶丝毫不理会他,舞动双翅径直往丽鸢宫飞去。

他黯然咬了咬唇,几步追了过去,蝴蝶似乎受了惊吓,他越是紧追不舍,它飞的越高越远。他着了急地追在后边对着蝴蝶大喊:“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你不要恨我”声音几乎带着哀求的哭腔。

他登上皇位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而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晁鸢。她是个出色的细作,将李瀍骗得对她言听计从。他利用晁鸢的举荐入朝为官只是一小步,更重要的是利用她将依附于她的朝臣变成自己的势力。

她越是专宠于后廷,想要与她联手的朝臣也就越多,实质上属于他的筹码也就越大,就这样,他成功与李德裕的党羽联手。篡位之时,朝中尽数是李德裕的党羽,他登位大宝几乎没有受到阻碍,他心里知道,这都是晁鸢的功劳。

可是他却不能回报她,甚至要把她当作一颗废子抛弃掉。他在利用李德裕一党争得皇位之时便已做好了打算,一旦即位,便立刻消灭这股在朝堂上积患多年的党派势力。然而百足大虫死而不僵,李德裕虽被贬谪,但朝堂上处处都是李党的党羽,他不可能尽数查出来赶尽杀绝,所以只能抑制他们的势力再度膨胀。

派去潮州监视李德裕的密探禀报说,李德裕一直在谋划让尚在朝中的党羽利用晁鸢威胁他,可他绝不允许自己受到这样的威胁。于是他将晁凰娶进宫,他做的很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晁鸢已然失宠,李德裕却依然没有罢手。他想要永远断了李德裕一党死灰复燃的念头,只能彻底斩断他和晁鸢之间的情分,似乎是上天有意助他,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在大中初年的最后一个夜晚,贺岁夜宴上。

晁鸢手中的长剑飞向他时,他心中蓦然闪过的不是躲避,而是终于有理由与她一刀两断了。他将她锁在无忧宫中,永生不再相见。

他知道她恨他,但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没有丝毫后悔。他用了前半生爬上这把龙椅,后半生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统治,他一直鞭策自己,与江山天下相比,人的感情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到最后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绝不会为儿女私情所累。

他甚至忘了为什么好好的安澜殿他要改名丽鸢宫,为什么万千花朵他却独爱鸢尾,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却只宠幸晁鸢的妹妹。他甚至不能分清,那些对晁凰的百般爱护,是真的对晁凰有情,还是把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强加到了晁凰身上。

他以为他将她忘了,他以为牺牲她一个,换来累世伟业是很值了,直到他远征河湟回来,墨源告诉他,她死了。他终于恍然明白,他心里一直填不满的那个地方,原来只放着一个心愿:他想得到她。

这深不见底的洞再也填不满了。

紫蝶一路翩飞,一直飞到丽鸢宫后的高台才停下来,像是飞累了,停在高台的石栏上小憩。

李怡一路追上高台,看到紫蝶停了下来,他微微喘了口气,脸上重新绽出笑容,望着竖起翅膀的紫蝶,就像一袭紫衣的晁鸢坐在石栏上望着自己。

“你不恨我了是不是”他想要伸出一只手触摸她,坐在石栏上的晁鸢眉眼冰冷,扬起苍白的脸俯视着他,令他伸到半空的手蓦地僵住。

就像当年她在草场喂鸢,一向被驯服的很好的黑鸢不知为何突然狂性发作,凶狠地在她手臂上留下森然一道爪痕。“别人家的姑娘都养莺雀,你却养了一只黑鸢。”他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只是心疼她,她却很认真地横起手臂将他隔在一臂之外,昂着头高傲地说:“我和别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阿鸢”他叫她。

他以往这样叫她,她总不回答就飞走,今天却突然开了口。

“你把江山看的太重了。”她坐在石栏上荡着双腿,那双明丽却冰冷的眼睛比画的还要好看。

他迟疑地看着她,他刚刚即位的时候墨源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他不懂得情义与江山孰轻孰重。他不知到底是谁不懂,身为帝王,难道不应该把江山看的最重么

那双夏花般的大眼睛忽然笑起来,清风吹过,紫纱漫天飞扬:“也罢,哪个流芳百世的圣德明君不是薄情的负心汉呢”这样熟悉的嘲笑的语气,曾经他总是不能猜透眼前这个姑娘嘲笑地说出一句话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最想要的便是登上帝位受万世敬仰,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我还想要你。”他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你可以复活晁凰,我也可以复活你,你看,我做到了,你活过来了。鸢,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太晚了,陛下,”晁鸢漠然打断他,他吓了一跳,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就像在她面前的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再也不是托付心意的那个人,她转过身低头看了看高台下的花海,薄唇朗笑出声:“鸢尾花,谢了。”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愣在原地,看到她从石栏上晃晃悠悠站起,在高台上摇摇欲坠,他才恍然明白,他眼前的这个姑娘,她若去意已决,没有任何人能留下她。他脸色瞬间惨白,扑上石栏想要握住她,可她已飞下去,他拼了命地探出身子,却只握住她紫色的衣袖,衣襟被扯断的瞬间,他惊慌地跟着一跃而下,曾经他无情地将她推开,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到她,他不想再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