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空气里回响,淡淡解释道:“陛下并非为自己,是为了本宫。”
我将茶杯递给锦绣,走到令狐专面前:“如你所言,渴求长生不是英明之举,所以陛下才没有对外透露分毫。为给本宫医病,陛下白日里操劳国事,晚上还要为本宫寻找救命良方,终日不能安寝。”
匍匐跪拜的紫袍宰相微微叹息着低头应声:“陛下对皇后的情。微臣是知道的。”
我弓下身子搀起他,坚定地:“你我都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看向我。
“本宫不过一介女流,生何妨,死亦何妨,陛下却是一国之君,如今正是危难时机,你也说了,若天下尚有一人能力挽大厦之将倾,唯有陛下一人。所以”又一道闪电刺破天际,将我的声音也拦腰折断:“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只有陛下,不可以。”
我说完。背过身去,背对着闪电,方觉不似方才那么刺眼。
“皇后的意思是让微臣代为翻阅这些古籍”他试图揣摩我的意图,被我打断。
“不,”我斩钉截铁:“宰相大人的职责是什么本宫记得并没有为后宫女眷寻医问药之职罢”
他被我问的一愣,不再作声。
良久。他不说话,空荡的房间只剩我一声叹息:“你全心辅佐陛下便可,至于本宫,半分也不必顾及。”
又是良久的沉默,我虽背对他,却仍可感觉到他对我躬身作揖行礼:“皇后有如此大义,微臣佩服。”
这一次换做我不再言语。
我言大义与他只是为了说动他而已,虽说的句句是理,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墨白过度操劳是真心的,可我最不想的,是看到他动用分灵术之后的结果。
“那么皇后是想让微臣劝说陛下”他略带疑问的声音给肃杀的房间泛起一丝波澜。
“你劝不动他的。”
他炙热的目光带着对墨白、对社稷的十二分热情关切地向我投来:“为何”
“既然是劝,则是以理相劝,对那些不明理的人或可有用,可陛下是明知那些理还要为之,你又如何劝得动他”
令狐专所认识的墨白出尘绝世,论修养才华,论身手智谋,他都远远高于世人,高高被世人崇拜尊敬,这样的墨白是真实的,但只是真实的墨白的一部分。
他比所有人都清醒,可也比所有人都固执。
不惜屡次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我是;不惜冷眼旁观战乱也要陪伴我是,不惜隐瞒天下也要寻秘术医治我也是,这样的墨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电闪雷鸣中,我与令狐专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虽然劝不动他,但可以阻止他。”
闪电投来的短暂光亮照亮墙壁上的一幅书法,隐约可见墨白亲手题上去的一首伊人赋。
“该当如何,但听皇后吩咐。”
令狐专望向我,我望向那幅伊人赋。
那些典籍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但如果我活下去就要墨白拖垮身子,就要我和他的来世再也无法相遇相守做代价,那样活下去才真的是没有希望。
我扶着雕花的紫檀木椅,紧紧攥着扶手,用尽全部力气:“那些秘术典籍现在就放在紫宸殿你明白该怎么做”
令狐专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拱手一拜:“微臣现在就去办。”
我仍有一丝不放心,手攥得更紧:“陛下此举虽不是为自己长生,但传到外人耳朵里难免会以讹传讹”
“皇后放心,这件事微臣会亲自处理好。”
他作揖告退。滚滚夏雷掩盖了脚步声。我终于回过身,视线里是他映在苍白光影中紫色官袍的背影。
“令狐大人”我喊住他,几步追上去,他有片刻迟疑。回过身时我已双膝跪在他面前。
他大惊失措,慌忙跪地搀扶,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这是皇后您这是万万不可微臣怎么担待得起”
他执着我双臂试图将我搀起,我执意不起,他面色惨白。堪比殿外白色的闪电,我深深望向这个紫袍宰相的双眸:“方才所言是作为一国之后命令你,现在,我不过是作为墨白的妻子,想要谢谢你。”
他怔了怔,手松了开。
“若大人还记得,当初我与墨白走散,多亏了大人的一封书信我才得以与他重聚。若无大人,便无我这些年和他的相依相守,我已经很满足。待我死后。只愿大人能一如既往辅佐墨白,你我都知道,他,是个好皇帝。”
他会成长为一个好皇帝,前世的我就这样坚定地认为并期待着,只是天意让他命绝于十八岁,没有给他成长的机会。
我俯首对他叩拜:“我将陛下托付给大人,大人定要替我好好守护他。”
“皇后”他目光流转,嘴唇颤动,还有什么话要说。终还是止住了,转而对我俯首叩拜。
“谨遵皇后旨意。”
当天夜里,紫宸殿无故燃起一场大火,好在大雨滂沱很快将火势扑灭。重要的公文奏折悉数保存完好,但那些收集来的天下秘术典籍却在大火中焚烧殆尽。
消息很快传到当今国君耳朵里,君王震怒。
下朝后,他将所有人屏退,唯独把令狐专留在紫宸殿。紫宸殿墙壁的一角已被烟熏成了黑色,成捆成册的秘术书变成了地上一滩灰烬。
“风吹翻了烛台造成失火这就是你彻查的结果” 帝王指着地上的灰烬。目光中杀意喷薄而出,嘴角却噙着冷笑:“那为什么重要的文案全都完好无损,唯独这些变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