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同他一起的那个女孩真是他嫡系师妹,她爸爸是他的论文导师,他不过是捎带着从学校带她出门,一起吃饭的还有他们系别的同学和她父母。
他惯少解释,现在居然跟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而她却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双大眼睛颇显无辜:“嗯你跟我说这干嘛”
他被噎了一下,一想也是,跟她说这个干嘛。
她才这么小,是他的小师妹,他的小姑娘。
不可以,她还太年轻,不,是年幼。所以,还不可以。
但有些话就是想要告诉她,忍不住想要让她知道。
“没什么。”他还是没控制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快回家吧。”
她笑笑下了车,蹦蹦跳跳的进了楼门。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有一次一帮狐朋狗友们聚在一起喝酒打牌,那天他手气十分不顺,连着打了好几圈没开一胡,每逢坐庄必是点炮,连一手门清七对的牌都能被别人截了胡。
聂毅成一边收钱一边笑:“今儿你这牌点怎么跟股市大盘似的,跌成这样,三家赢你一家输,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这收钱收的都不好意思了。”
他若无其事的扔给他几张钞票,“着什么急啊,再打八圈,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聂毅成也笑,“得了吧,瞧你这一晚上心不在焉的样,再打十六圈也还是输,丧气成这样,该不是让人小姑娘给甩了吧”
周子墨码牌的手一顿。
旁边的人不免惊奇,连忙笑着问:“哪个小姑娘这么能耐,居然有胆子甩他忒有魄力啊。”
另外的一个搭腔说:“不会是上次请你吃饭的那个小师妹吧,见着我们话还没说两句就把人着急带走的那个那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不过也太嫩了啊,我上回说什么来着哦对,肯定还未成年。亏你也真下得去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居然让人家把你给甩了”
周子墨嗤笑了一声,摸了张牌又打出去,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别胡诌,我哪对她下手了,真就是一个小妹妹,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众人见他口气极淡,又随口扯了几句闲话,也就轻描淡写的把这话茬掀了过去。
那天还真的又接着打了十几圈的牌,一直到凌晨众人才作鸟兽散。
深夜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手机就放在枕边,他有些失眠,转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扫到日期的时候竟微微有些出神。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些天心里总觉得发空,好像是有一个地方无端缺了一小块,不管是去学校听课还是跟朋友吃饭喝酒消遣打牌,都不能将那一小块填充完好,今天经别人一闹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她。
原来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书,她看完再来找时间还给他,借着这一送一还,两个人到能经常面,可自从上次别后,她几乎快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他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最近时间过的有些慢,原来竟是这样。
手机拿在手里,屏幕渐渐暗下去,他又重新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
这个时候她一定早就睡了,虽然没见过,但是他几乎可以在脑海中马上描摹出她的睡姿,应该是侧躺在床上,长长的头发稍稍盖住半边的脸颊,露出小巧玲珑的鼻子和粉嫩的小嘴,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像是蝴蝶轻柔的彩翼。
他还记得她的发丝细腻顺滑,头顶的绒发扫到手心,微微的痒。
想到这些,嘴角便无声的划出一个上弯弧度。
从前他一直不愿深思这其中的因缘,现在他的这些若有所思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答案就是她。
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那样小,没错。她还是个小女孩,没错。就像别人说的,她甚至还没有成年,这些都没错。
可是,竟然真的就是她。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单纯的好感。
他发现的时候,竟然已经这样深。
原来是爱上她,爱上了那个小姑娘。
、第二十九章
几乎是一夜无眠。
已经是入冬时节,天气早已转凉。周子墨从浴室出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十点十五分。
这个时候她应该刚上完两节大课,正在大课间休息,可能是在抽空看看她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可也能没有,只是附在在课桌上,做着上节课的习题。
他想了一下,终于打电话给她。
她接起电话也有些意外,说:“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啦”
依旧是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口吻。
他问:“你最近怎么没有跟我找书看心无杂念的天天向上呢”
她在电话里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上次找那套宋刻本,已经那么麻烦你了,我哪还好意思再给你添乱啊,再说要期中考了,复习起来紧张的不得了,我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翻腾那些古籍名册了,就在图书馆随便找了些书来打发。”
他又问她找了些什么书看,她说:“最近正在看一本出版的书信集,挺有意思的。”
他问:“叫什么名字”
她顿了顿,迟疑片刻,才说:“爱你就像爱生命。”
那本书信集他是看过的,是一部全集的第九卷,记录的是国内一位蜚声国际的鬼才作家在二十几年的岁月里与妻子的书信往来,那些信件中承载了他们的爱情,浪漫而纯真。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病逝于北京。戏剧性的是他的作品在生前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反而在他去世后,才被人膜拜追捧形成大热风潮。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她在电话那端也不再做声,手机里似乎能传来她微弱的呼吸,一丝一缕,格外清浅。
爱你就像爱生命。
那本信集中的一封书信里,有一句话他记得格外清楚。
他握着手机,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