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影的逆光中,虽是开着玩笑,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贵胄之气,就连笑容里都透露着一股难掩的自华风度。
他斜后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子,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相思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大感美人如斯,惊艳异常。
她稍稍偏头,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众人打牌,璀璨琉璃的灯光下,她明明未施粉黛的脸上却像是有奇异的潋滟光晕,这样的场合,男人们虽是闲适自得放松惬意,被带来的女伴却皆是一派名媛风范,举止优雅得体,她却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吸一支烟,而且丝毫不让人觉得有风尘俗气之感,本是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冷而艳,倒像是初涉凡俗的遗世仙株,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般清冷。
怪不得这所有的女眷中,只有她敢素雅着一张脸不化妆就坐在这里,这样一位脱俗的美人,哪里需要胭脂膏粉来妆扮点缀。
又打了几圈牌,便有服务生敲门进来,说是船已经在码头靠岸,可以准备出发了。
这一行人才又浩浩荡荡的奔赴码头,登船过河,折腾到对岸香港去吃晚餐。
吃的居然是闽菜,餐厅又是一家百年老字号,一道招牌菜极品佛跳墙煨制的荤香四溢鲜美至极,喝的是店里自制的老坛桃花酿,度数并不高且酒香清醇,连女眷都能喝上几樽。
男人们都是旧时相识,只顾东谈西侃,女伴们负责摇曳生姿为席间平添美丽的佐料,相思是慢热的性子,与其他的几名女伴又并不熟络,便只是坐在周子墨旁边,饶有兴致的听他们插科打诨。聂毅成带来的那个女孩子恰好就坐在她左手边,她一晚上更是并不多言,就连桌上的玉盘珍馐似乎都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小口的喝着手边一盅鸡汤氽海蚌,偶尔和身边的聂毅成低声交谈几句。
虽是她声音极低,但相思耳朵尖,居然听出了她声音中带了一丝吴侬软语的的音调,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尾音稍稍婉折,若是换做别人根本不会听得出来,可相思的妈妈本就是苏州人,哪怕后来生活在别的城市,但是口音中那一丝吴地苏白,这么多年却都没有改变,所以,她一下就听了出来。
她本来对这清雅出尘的美人心怀好感,当下就真的忍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冒昧,就偏头小声去问她:“你是不是江南人”
美女稍感意外,顿了顿说:“是,我是苏州人,老家就在太湖边上。”
又是美人,又是近乡,相思顿生惺惺相惜之感,只觉得这次真是不虚此行。
一来二去几言几语,两个人竟然攀谈起来,原来这位美人姓秦,名南风,真是脱俗,秦南风,连名字都这样极具风骨。她明明一晚上话都不多,但和相思却极其聊的来,甚至还会拿桌上的菜品开玩笑。相思后知后觉,隐约中觉得原来她并非高冷,可能只是不太情愿与这周遭的来人接触。
她俩这边正聊着,对面一位女眷忽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娇滴滴的妩媚一笑,说:“这一晚上都不见你们俩个和我们说说笑笑,现在却又当着大家的面聊起了体己话,也太将我们晾在一边了,来来来,我做个代表,跟你们二位喝一杯,我们今天也算没有白白相识一场。”说完一扬手,满满一樽桃花酿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那样一满樽酒,即便酒意不烈也毕竟是用白酒做底子酿出来的,相思有些意外的看看她,又看看眼前的酒杯,再看看秦南风,一时间有些犯楞。正呆着,她的酒杯忽然被周子墨端了起来,他起身,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对桌对面的一个男人说:“罗二,你这小女朋友可真是拿得出手,这样的好酒量,我要是不替她挡一杯,今晚就该被你们看笑话了。”他倾杯与她的空杯稍稍一碰,说:“恭敬不如从命。”一仰头,便也尽数饮下杯中酒。
相思有些不好意思,而罗祈南带来的那个女朋友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千娇百媚的笑了笑,说:“周先生可真是怜香惜玉,那剩下这一杯呢要是秦小姐不肯喝,是不是也由聂先生代劳那我这面子可真是天大了,堂堂聂少”
不等她说完,秦南风便悠悠的站起来,又换上了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她只用两根手指就托起酒樽,笑了一笑,不冷不热的说:“你说的没错,要是聂先生这么容易就喝了你这杯酒,那也未免给你太大的面子了,这样的殊荣,我没有,你也一样没有,这酒还是我陪你喝吧,用不着旁人费心了。”说完又对着面色有些泛白的女子笑了笑,一仰头就干了满满一樽清酒。
罗祈南的女朋友笑容有些僵硬,只说了句:“好,好,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姑娘,这气魄,真是让我们这群小女子不服都不行。”便回了座位上。
本来就是女人之间的小心思,平时惯用的相互较量的小伎俩,任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很快,这一个小插曲就被掀篇,席间又是一派热闹欢腾,不过相思倒是有些纳闷,方才罗祈南的女朋友那“大世面”三个字说的别有深意,明褒暗讽,可是秦南风却冷置不理,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有人有意挑衅,聂毅成看上去也并不在意,丝毫没有护着她的意图,而她更是看上去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这两个人的关系,倒真是让人心生疑问。
、第五十二章
直到酒酣过半,男人们终是觉得桃花酿喝起来不甚尽兴,终于还是点了白酒豪饮,没成想罗祈南那位好事的女朋友居然有这样好的酒量,也喝着白酒和他们打得火热,意外的是她又端了酒瓶走过来,这次倒是没有难为相思,而是直接给自己和秦南风满上了两杯,复又笑意不减的敬她:“我再敬秦小姐一杯,先干为敬。”
她声调略高,此话一出,桌上有些诡异的安静,相思心里咯噔一下,秦小姐三个字她咬音几重,尤其是后面的这两个字,带着不由明说的戏讽嘲弄,相思忍不住皱眉,周围的气压也陡然降低。
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但是聂毅成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原本一直挂在嘴角的淡意笑容已经消失,罗祈南口气一下子冷了下来,皱着眉头有几分不悦的轻斥她:“婉婉,不许胡闹。”又转头对秦南风抱歉:“她这是喝多了就开始胡诌,你甭搭理她。”
秦南风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斜睨她一眼,那目光冰凉且没有温度,清狠慑人。
过了几秒,秦南风冷哼一声,端起那杯白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随后冲她淡然一笑:“不管你称呼我什么,按辈分按年纪,我总归是要叫你一声姐姐的,这酒我是非喝不可。”她又转身看向聂毅成,问:“你说,是不是”
那杯酒她喝的又急又快,这时候脸色才有些酡红,眼光中似是有艳波流转,相思惊叹,这样冷艳脱俗的美人,竟也有如此艳若桃李的动人时候。
而聂毅成不置可否,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
相思一时又有些看不懂了。
接下来的这一餐,相思吃的稍有食不知味,虽是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对秦南风这个女孩子从心底就有说不出的好感,但是她与聂毅成的关系也着实让她好奇疑惑,想了想,不禁在心里苦笑,还真是庸人自扰,别人家的事,自己跟着瞎操心。
这一路风尘仆仆,这样餍足的饱餐过后,整个人便再也懒得动弹,周子墨看她神色似乎是略带疲倦,便提早带她回了酒店休息。
酒店就在维港旁边,从四十几层的高处极目远眺,入眼尽是一片玉宇琼楼,万家灯火绚烂,尘世繁华皆在眼下,这样俯瞰,方觉攘攘红尘缤纷可爱。
她忍不住说:“香港的夜景真是漂亮。”
他从身后抱住她,语气温柔:“光是这样欣赏其实并不觉得这景色极致,要亲自走进夜色之中,才能看到最美的夜景。”他问她:“想不想看”
她有些意外,说:“去坐游轮看夜景吗”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忍不住笑着夸她:“真聪明。”
原来他早就订好了一艘游轮,上了船,相思还按捺不住的惊喜:“周子墨,你简直就是机器猫的口袋,千变万化,应有尽有啊”
游轮在维港缓慢航行,两岸是璀璨明媚的灯火相互辉映,繁华迷幻的都市风情,在夜晚更是一览无遗,有温暖的海风迎面拂来,吹动衣袂裙摆,飘飘似举,她只觉得沉醉。
他忽然说:“我有一样东西,准备了很久,今晚想送给你。”
她转头凝视他,却说不出话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檀木小盒,打开来,竟是一只玉镯,静置在幽蓝色的天鹅绒垫里,琉璃般的霓虹下,周身泛着莹莹似水的光。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
他将镯子拿出来,拉过她的手,将手指微缩,等将镯子带到她手腕处时,稍稍用力,便带了进去。
她呆呆的看着腕间的琉璃美玉,一时间竟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