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了我50块钱。天知道,我就算洗光全世界盘子也赚不到50块。这个收益太令我吃惊。
我回到肮脏潮湿的宿舍,给我睡在上铺的女儿买来了酸奶和火腿肠。她吃着火腿肠那副满足的模样,令我拥有了淡淡的成就感。我以为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可是男人赠予的金钱总是和他的新鲜感一样多,老板渐渐对我厌倦,我得到的钱越来越少,有时甚至还不如曾经刷盘子的工资。
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我要去寻找没有尝试过山风抚慰的男人那里去,他们会为我疯狂,至少会给我超过50块以上的报酬。几经辗转后,我找到了一个卖板栗的老头,他将我带回了家,还给卢月准备了小房间。他在几年前死了老婆,儿子又去到浙江一带打工,平时里靠炒板栗售卖为生。他炒的板栗很好吃,卢月也喜欢吃,于是,这一吃就是五年。
那年卢月11岁。我偶然发现老头在卢月进入洗澡间后从门缝里往内偷看。那一刻我心如火燎。可是,在我没找到下家之前,我这阵山风还不能擅自刮走。我忍辱负重、连我可怜的女儿也受到委屈。我万分愧疚,每日都在反复的煎熬中度过着。直到某一个冬天,看似和谐的一家三口在街道上卖板栗,那个貌似是父亲的人竟然将手伸向了女儿的胸部。作为母亲的我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我歇斯底里地对着老头辱骂。结果,我被他揍了一顿。
我带着我的宝贝女儿四处寻觅避风所。现实如此残酷,没有男人就意味着没有食物,也意味着女儿的学费没有着落,我没什么本事赚钱,只有找到下一个男人,这些糟糕的“意味”才不会生效。
我带着女儿躲到了大桥底下,寒冷的风将她的小脸儿刮得红红的,她圆睁着眼睛用惶恐的神情注视着我。使我十分心疼。我必须得想到法子让她能盖上温暖的棉被睡一觉。或许上天被我的焦急打动了,一个秃顶的老者将我和卢月带回了他的平房。我让卢月待在客厅,接着跟着老者进了卧室。完事时,我就带着卢月去夜市排档吃了一碗羊肉粉。也许是天气太冷冻坏了她的胃,又或许是羊肉的膻味太浓烈,卢月那天晚上竟然吐了一地。
记得当时我对女儿吹嘘道,妈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此话不假,不久后因为我的魅力,一个做建材生意的家伙看上了我。他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离婚多年,家境殷实。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对卢月十分客气,不会毛手毛脚,几乎当作是自己亲生的。很好,我再也不用愁卢月的学费了。
那段时间,我们母女算是过上了太平的生活。我成了我所有姐妹当中第一个用上黑白屏幕手机的人,看到她们羡慕得淌口水的神情,我常常故作淡然、然而内心却得意不已。做建材生意的家伙赚的钱越来越多,他也不愿意让我掺和他的生意,于是我只好拿着钱去找姐妹们打麻将混日子。赢钱的时候,我就会带着卢月去逛街买衣服,可是她从不愿意打扮自己,每次都是我收获颇丰后就带她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大吃一顿。输钱的时候情况就不太妙了,我的脾气会变得很糟糕,虽然我意识到这样是不好的,但我的意识总是比脾气来得稍晚一步。我会将卢月当成出气筒,说出一些不受我控制的尖酸刻薄的话。你看看你,不好好学习又不漂亮,以后会有男人看得上你吗之后,卢月通常是一言不发将自己关进小卧室。我在门口不停地敲门、谩骂,说她是扫把星,跟谁谁倒霉。
我的赌瘾随着卢月成长也在增长。打麻将已经不太能满足我对赢钱时那种飘飘欲仙的渴望,我开始混迹于一些没有窗户的地下赌场。几乎每一种赌博项目我都能迅速上手,并在短时间内精通。在脑子迟钝的人眼中我就是个赌博天才。这种羡慕的目光让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这样的日子并没维持几年,在我输掉了身上所有的首饰和手机后就被那家伙赶出了门。他一分钱都不分给我。我就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幸好当时卢月已经上了大学,我不用再担忧她的生活费了,懂事的她已经在一间大公司里做起了实习白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我继续在末城的各种地下赌场里寻找那种飘飘然的胜利感。可是那段时间赌神并未关照我,我赢的钱已经远抵不上欠下的债。为了躲避债主,我有一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去赌场,只是和面生的人打打麻将或玩几把输赢数目不大的扑克。
债主就像炎热夏天里一群嗡嗡叫又随时能嗅到你存在的苍蝇。我的行踪还是被这群苍蝇盯住了,它们要来扒开我的皮、吸我的血。他们威胁我,用言语侮辱我,甚至会动手煽我耳光子。我无路可走的时候,上天又给我打开了一扇门。我知道我的宝贝女儿谈恋爱了,小对象的家境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有稳定的收入。于是我将我的希望倾注在那小子身上。我敲开了他们租住房的门。卢月看到我,并没有因为我的光临而感到开心,这令我很失望。所幸的是李泊远那小子还算有眼力劲,他二话不说就下楼给我取了两万块钱,这足够我忽悠那群苍蝇一阵子了。
我在还了债主五千块又借来三万块钱后,我简直为自己的精明头脑所折服。但是我那糟糕的运气却没让我省心,后来的情况基本属于天天输、天天借。以致我欠债的数目连自己也记不清了,那群讨厌的苍蝇也变得越来越讨厌。他们竟然威胁我说要动我的女儿。呵,我怎么可能相信他们,除非我脑子进水了。为了将这群苍蝇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彻底隔离在末城那座恶心的城市里,我将自己藏到了外地。
几经辗转我来到了北京。每座城市无论它或大或小、生活节奏或快或慢,也不会改变某些法则。例如蚊子要吸其他生物的血、狗要吃粪等等这种不快人心却又合乎常理的现象,就像一个赌徒在极短的时间内嗅到赌场的秽浊又令她兴奋的气味。我在北京三环租到了不到20平米的房子并且顺利在附近发现了赌场。我害怕连续奔波会给我的赌运造成损害,为了不使我产生离开北京的想法,之后我还算节制地借钱和赌博。这种聪慧的节制使我在北京安然度过了几个月。
那年北京的雪降得特别早,我在出租屋里冻的浑身发抖。要知道这样的天气对于一个南方人而言是极具摧毁力的,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她那并不再年轻的身体,还有她那起伏不定的赌运。我发誓我十分的冷,我的赌运也在跌落崖底后又被这该死的天气冰封起来。体温和赌运都不肯回到我身体内,阴魂不散的仍然是可恶的债主,这帮持着地道北京腔的家伙非常不近人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压力大,他们要债的频率特别勤,利息也很高。我的债款终于滚到比门外的雪球还大。
走投无路之下我再一次想到了我那个没过门的女婿。当然,这一次的求助也可以当作是我是否要将宝贝女儿嫁给他的终极考量。我尽量向他夸大事实的严重性,譬如向他做出丈母娘可能会性命不保、卢月可能会从此无亲无故之类的负面预测。挂掉电话后我抹去热泪、并将未来的命运希望投注在李泊远身上。谢天谢地,我才等了不到三天,小李同志就给我的卡上打来了20万。看来我女儿的魅力不错,当然,这也有她母亲的优良基因。
我十分感激李泊远,出于他对我女儿的爱、使我可以从三环那个条件糟糕的出租屋搬离,可以告别阴暗无光又随时可能会被警察偷袭的地下赌场。我搬到了离市中心稍近的位置,租下了一个不透风也不漏水的房子,我还给床铺装上电热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