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本就不是排斥他,否则她也不会顾念着他的身体,她只是放不下那个人。
可是放不下又怎样他们再无可能。无论她是公主还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都是过去,而未来,只有她与他。
他是向往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然而自遇了她,或者说重逢了她,看着她安安稳稳的领着儿子过日子,他忽然觉得,这种平淡的生活也不错,而且他特别想要融入她的平淡中,成为漫漫长河中普通的一滴水,与她一起共待日出,闲看日落。
若说自穿越以来他也有过茫然,有过无措,总想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而今却是活得清晰了。
这个小镇,他刚来的时候是万分的不喜欢,只觉处处透着灰败,处处都发着霉味,现在却感到每一处都写满了鲜活,每一天都是那么令人期待。
是了,他跟阮玉就要有新的生活,他们要在这个小镇永远的幸福下去。
脚步不由加快。
当然,阮玉还没有答应他,可是他也不急。
他买了座小宅子,正在慢慢慢慢的往里添置物件。
他习惯套她的话,看她中意什么,然后照她的喜好去安排。
他已经想好了,待他准备妥了,就带她去看他们新的家。
路旁是一家绣坊,专卖结婚用的帘幔被褥。
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挑选枕头,在鸳鸯戏水还是龙凤呈祥之间摇摆不定。
尹金不禁想起那一年秋夜,他跟阮洵在福满多喝酒。
其实那一天,他是打算跟阮玉提亲的,可是她中途出去了,结果就遇到了有备而来的朱骁。
第159章 旧事萦心
试想,若是他能早一刻开口,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且不论还会经历什么,他与她
其实老天派了她来,又令他们重逢,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一起吗
心下有一些释然,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有一些紧张,就好像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即将发生。
这般一想,立即开始慌乱,简直是跑一般赶到了阮玉的家。
阮玉不在。
段大娘说今天是月底,正是各行买卖理帐的日子,辛先生自是要忙的。
不过她那么本事,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然后又凑近他,神秘兮兮的问:“都准备好了”
尹金怀疑,阮玉的女儿身份八成是没瞒过这女人,否则别人见他总往阮玉家跑都是难掩古怪表情怎么单单到了她这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心下好笑,但是慌乱仍在。
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对了
他想起之前路过的绣坊,其实他是中意那套鸳鸯戏水的图案的,还有同样纹样的帐幔,他这就把它们买回来。待明天不,就今天,他要领阮玉看看他为她准备的家。
段大娘看着尹金忙忙的走了,不禁抿嘴一笑:“这人,倒是个急性子,明明跟他说人就要回来了”
又望天,自言自语:“这都中午了,若是往常,也该到家了,这会却是跑哪去了”
“辛先生,哎,辛先生”
博雅古玩店的掌柜从里间追出来。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朱骁当了皇上,有关他的所爱所好自是传遍天下,连这个偏远的小镇都不能幸免。于是原来的弄月首饰楼便成了今天的博雅古玩店,还是春天时候建起来的,其实不过是换了块牌子,而且镇上的人多是看,不肯买,所以店分两面,一面陈设古董,一面继续卖首饰。
阮玉是偶然见了“古玩”二字便梦游般的走了进来,对着架子上的古董注目良久,口中念念有词,恍若梦呓,然而听到区掌柜的耳中,便是佛语纶音了。
“哎呀,辛先生,想不到您还识古董,真是失敬失敬。来,您给瞧瞧,我这货色怎么样”
那一日,阮玉仿佛被记忆的潮水包围,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回了家,拿冷水洗了脸,方渐渐清醒。
过去了,终是过去了,她与他,只剩下回忆。她本以为她可以淡定了,可是为什么
她苦笑,勉强睡过一觉,第二日,心情恢复平静。
毕竟是,过去了
只是自那以后,那个小小的颇不正规的古玩店就像是有魔力般的吸引她。若非做账,她根本不用路过那里,然而却鬼使神差的,总是有各种理由路过,而区掌柜也总能从各种角度发现她,然后邀请她入内鉴宝。
她是想避开的,却一次又一次鬼使神差的走进去。
因为无人购买,所以古玩店进货也不多,许多玩意都是瞧过的,也没什么玩赏价值,可她还是一件件的看过去,重复着她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
在那一刻,她总觉得有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睇着她,其上两道剑眉时而拧紧,时而舒展。有时她故意犯了错,便好像听到他道:“你又要气我是不是说过多少次,低于平面为款,高于平面为识”
然后,她又好像变成了他,说着原本是他该说的话:“剔犀指的是朱间乌线,线非常清晰;犀皮漆是水波纹状剃彩,最早大约出现在元代,张成、杨茂剔红最为有名,载于古董琐记”
区掌柜的赞叹她一句也听不到,她只是抚摸着那一件件古玩,用属于他的眼去看,用属于他的心去感受
眼底是湿润的,心中是波澜起伏的,一律在这个夏日微微漾漾。
“唉,辛先生真是,真是”区掌柜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阮玉的手落在一只镯子上。
那是一只白玉镯子,理应在首饰柜台的,不知为何摆到了这边。
区掌柜立即捧了镯子,颠颠的往柜台去:“刚才有人来瞧这镯子,正好您来了,我就赶紧给您拿账本,结果就把这镯子撂这了”
“这只白玉镯子最好不用白丝绸来做衬底。”阮玉提醒。
“为什么”区掌柜手一顿。
“你想,白梅开在雪中,到底哪个更白呢”
区掌柜眨眨眼,不明所以。
阮玉暗咬舌头。寥城四季如春,哪来的雪哪来的梅花
然而说到梅花,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人从相府折了两枝绿萼细心培育,又亲自移到了她的窗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经历了这么多变迁,也不知那两株梅花
“辛先生”
她急忙回过神,顺手取了支白玉簪子:“你看,这两样哪个更白”
区掌柜一手拈镯子,一手举簪子,一会对光瞅,一会眯眼,半天分不明白。
“这样呢”
阮玉拿了块黑绸子往那镯子底下一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