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语调低沉地回答:“因为,在这个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修真者了。我们这些残存的修士,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于天地之间,只能在极为险峻苦寒之地,悄悄图存。”
风倚鸾抓住话头追问:“可这是为什么具体是怎么回事能更详细些告诉我吗”
端墟仰起头,深吸着身边淡淡的草木气息,缓缓地说:“只因为大陆上的灵石资源有限,各类天材地宝的资源也有限,所以王朝从900多年前起,就逐步限制皇族王族和贵族以外的凡人修炼,为的是,把所有资源都收在皇族和王族手中。”
“居然是这样所以要抓捕你们”风倚鸾问。
端墟点头:“是这样的。圣帝在王朝中设立了安枕阁,意为圣帝可以安枕无忧,而我们,被称为野修。安枕阁的使命就是四处盘查并缉拿所谓的野修,并且每过几十年,安枕阁中的人会全面出动,大规模地搜捕一次。”
“哦”
端墟继续讲:“安枕阁中,地位最高的称为长使,是七品灵尊;长使之下设立四名无尘翡衣,分管四方;其次是翡衣,不论官阶和修为几品,都统称为翡衣,特征是左袖上缝着紫色的雀羽,雀羽数量越多,说明他们的官阶越高、或者抓到过的修士越多;最低级的,就叫扫地使,大多没有官阶品级,或者最多是一品低阶刚刚入门的练气修士。”
“哦,听上去好复杂,而且很奇怪,和平常听说的地方官阶不怎么相同啊。他们都穿翡翠衣服袖子上插紫色羽毛两种颜色放在一起想来挺丑的。”风倚鸾问题很多,且边问边评议着。
端墟没有回答衣服样式的问题,只说:“翡衣并不是翡翠色的所以啊,修真之路,不仅道阻且长,而且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将永远成为王朝缉捕的目标,将永远面临无数的生死考验与艰难险阻”
风倚鸾心说,这些事情,师父应该也是知道的,但从未对她讲过。
师父从前待她很好,或许因为呵护过多,所以从不曾让她卷入半点江湖之事。即便她力气很大,性格时而豪放,师父依然将她看作小女孩,对她呵护有加。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虽然在大多时候已经像大人一样成熟,可是,对于有些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风倚鸾眼帘微垂,看着不知何处,其实是回顾起了旧事。她忽然想起来,从前,也有过穿着特殊样式官服、袖子上插羽毛的人来到镇子里,只是并没有抓过什么人,那些人来的时候,师父就总在街头铺开纸画画,让她伺候在旁边磨墨洗笔,所以从未出过岔子。
另外时常会有人到客栈中来盘查,但也从来没有抓到过人,老板娘和伙计们都很会说话,总能把那些官爷们哄得高高兴兴的。
安枕阁中的人虽然横行,但总不会无端怀疑那些安稳定居于市井之中,看似人畜无害的良民吧。除此之外,现在想来,街坊们也都很好,从来没有因为她从小力气过人而出卖举报过她
风倚鸾在这边回忆着,端墟却像是因为拉开了话匣子,一时收不住,继续自顾自地说:“每次不得已有事下山时,我都要收敛气息,尽可能地躲着这些扫地使,若是实在躲不过,我会故意让他们把我砍伤,好让他们不再怀疑我是修士;甚至装出重伤而死的样子,等他们离开之后,我再起身躲起来,只要不被砍杀到死透了,便都能恢复过来的。”
端墟大叔所用的方法,与楫离的几乎如出一辙,想来,如今这大陆上的很多修士,都是在用这种方法偷生求存的吧。
风倚鸾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些本该令人感到痛心的遭遇,却脱口而出一句:“哦,你们这是如同俗语中所说的,专业装死疗伤三十年,外加原地满血复活”
端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略带有苍凉的味道。
天色完全黑下来,四周很安静,只有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端墟确定那些扫地使不会再回来了,才盘腿打坐,开始给自己疗伤。
风倚鸾一开始还四下里替端墟望着风,半个多时辰后,她觉得困了,便靠在黑马的身上,借着夜无踪的体温,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13章 俺们是个乐队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微亮,风倚鸾便被马的鼻息喷醒,一睁眼,就看到夜无踪一张大黑马脸贴在她面前,若再醒得晚一点点,估计这黑马就要伸舌头舔她了。
风倚鸾赶紧跳起来躲开,她可不要一大早被马的口水洗脸。
站起身之后她发现,全身上下都沾着一身晨露,风一吹,冷得直想打哆嗦。
此时端墟大叔也醒了,应该是被她的动静吵醒的,端墟随手用了一个不知什么术法,风倚鸾的身上就立刻变得既干燥又暖和。
同样的,端墟大叔也不肯教她任何术法。
风倚鸾闷闷不乐地随口说:“学会术法多好,普通老百姓也能多一些实用的本事,比如可以不用吃饭,不用洗澡,不惧冷暖”
黑马抖抖身上的毛,用嘲讽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自个儿跑去河边喝水了。
风倚鸾又拿出干粮,和端墟分着吃了一些,两人便趁着天色早,出发上路。
风倚鸾要把马让给端墟骑,端墟哈哈一笑,说:“我是修士,居然和一个凡人小姑娘争马骑”
于是风倚鸾只好很不好意思地骑在马上,两人缓缓向西而行,夜无踪明白有人同路,便也不再撒欢飞奔,可见还真是有灵性的。
一直走到了正午时分,太阳略毒些,两人便停下来,坐在树下休息,才打开包裹准备吃喝,忽然远远看到有好几大拨百姓,且仓皇且狼狈地从大路上跑过去。
端墟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说:“不好了,快走,快往回走,可能是悍觞国的大军近了。”
说着,他便催促风倚鸾上马,并迅速背起琴和风倚鸾的包裹,一手牵了马缰绳,打算掉头往回走一段。
其实两人原本可以尽快离开此地的,但是端墟不愿意与风倚鸾同乘马上,认为这样有失礼数;他又不能跟着马使劲快跑,因为一个背着琴的盲眼琴师,若是跑得飞快,那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走了几步,风倚鸾有些心急,说:“端叔,你快上马来吧,我们骑着马能跑快些。”
端墟猛摇头:“不行不行,我一个中年男人,与小姑娘同骑一马,不合礼数,最重要的是怕会毁了鸾姑娘的清誉,实在不行你自己先跑吧,我总有办法脱身的。”
风倚鸾最怕这种迂腐见解了,却又不忍心丢下端墟,而且她还指望着端墟能给她带路呢。
犹豫之间,两人没走多远,便被悍觞国大军前锋营的几名铁甲骑兵追上了。
几名骑兵飞快地追到近前,眨眼之间便围住了两人。
风倚鸾骑在马背上,狠狠瞪着这几名骑兵,想以蛮力反抗,怎奈何手中没有任何武器。
端墟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低声对她说:“莫要冲动鲁莽,先随他们走,静观其变,就总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