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给你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你忍一忍”
时伊瘫在沙发上,抱着肚子发抖。头发被汗水打湿,脸色惨白。她害怕得想哭,浑身冷得要命。迷迷糊糊地听着母亲叫救护车,眼皮有些抬不起来。疼痛每一秒都在加剧,终于在临界点的时候,全面爆发。
躺在手术台上,时伊的眼泪一直流。
医生正忙着做着一系列保护她的行动,同时也宣告着她的孩子要被清除。
仅仅七周,在她肚子里只待了七周的小生命,还是走了。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巨大悲伤填满了她的心。除了哭,她不会别的。
手术的过程很顺利,这也不是个大手术,类似的情况更是常常发生,可当医护人员看着病人默默哭完了整个手术过程的时候,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别担心,不影响怀孕的。孩子以后再要就有了。过度伤心对身体不好。”
刘医生安慰时伊,但收效甚微。
她这会儿倒是不再流泪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头,完全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刘医生叹气,叫上陈英兰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任礼元站在病房外头,医生出去之后他才被批准进去。
他走到床边,捞了凳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空间很静,但空气没有凝结。悲伤太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绝望的气息,那种像是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的绝望。他心里一阵刺疼。为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也为她难受。
静默了半晌,时伊突然扭头看他。
任礼元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带着安慰和询问。
时伊不吭声,还是安静地看他。
任礼元伸手想去触碰她,安慰她。可刚一伸手,头就一阵巨疼。他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去揉脑袋。
时伊眼神晃了一下,接着却又恢复平静。
任礼元疼过一阵之后,抬头看她,发现她眼角多了两条泪。
陈英兰站在病房外头,透过玻璃窗看着这两个人,眼泪喷涌而出
、第50章
任礼元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任家二老闻声从房间走了出来。见儿子一脸的疲惫,张婉芬给他泡了杯热茶,任隽平询问了下情况。
任礼元简单说了几句,坐进沙发里揉捏着后颈。
任隽平惋惜地叹息,张婉芬则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咱们明天去看看那孩子吧。”过了一会儿后,任隽平说。
张婉芬虽然眉头皱了起来,却也没出言反对。
“不用了。”任礼元开口。
“怎么”
“她明天一早出院。”而且坚持连他也不需要过来。
“那她身体怎么样”任隽平问。
任礼元叹气,“手术顺利。”但她的情况很糟,糟到他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昏死过去。
“唉”任隽平也跟着叹息。
张婉芬看着儿子一脸的愁容,心里不好受,安慰道:“这都是命,要想开点儿。”
任礼元沉默,看了母亲一会儿之后突然问道:“您因为什么不喜欢她”
从他醒过来之后,就能感觉到母亲对时伊的反感。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话语间总带着些情绪。
张婉芬一时哑口,表情有些不自然。
任礼元解释:“我就是问问。”不带任何指责的意味。
张婉芬看看儿子,又看看老伴儿,缓缓地开口:“我就是想让你娶个简单的姑娘。身家清白,单单纯纯的就行。时伊她不是不好,就是跟你不合适。”
任隽平叹气。
任礼元则皱起眉头。
“她有多复杂”
张婉芬索性说个明白,“她爸是大贪污犯时志国。她妈在她爸自杀没几天就跟别的男人好了。她呢具体情况我是不知道,但楠武因为她要闹离婚是真的,你们哥俩险些翻脸,也是因为她。还有这回你出事儿,竟然是因为她要吃什么糖葫芦你跑到对面的街去买才遇上那个酒驾的家伙”
任隽平插话,“出车祸跟她有什么关系别扯那么远”
张婉芬瞪他,对任礼元说:“不管你们爷俩怎么想,我心里就是不愿意她当我儿媳妇。看见她我不痛快,更替我儿子不痛快”
任隽平摇头,任礼元则平静地没什么表情。
张婉芬接着说:“这回孩子没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她重新开始,你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既然忘了就忘了,没必要非憋着想起来什么不行。我看这也是老天爷的意思,要不然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记得跟她那段儿呢”
“你这话说得难听,再怎么说是个生命,是礼元的血肉,什么叫不是坏事儿”任隽平实在很难同意老伴儿的话。
任礼元脸色难看,却还是没有出声。他不认为有什么可以说的,也不觉得说什么是有意义的。就这么听母亲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好,他心里的某些疑问正好得到解答。
谈不上不欢而散,任礼元喝了几口茶后,上楼洗澡睡觉。
原本严重缺觉,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满脑子想得都是时伊那张绝望的脸。说实在的,他真挺怕她想不开的。再加上母亲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就更担心了。
父亲时志国,自杀去世,母亲另寻他人,爱人失忆,孩子流产,他不觉得这是个女孩子应该承受的,更不觉得是她可以承受得住。
难怪她会绝望,她的生活里几乎看不到一丝的善意和希望。
担忧到天亮,任礼元一早去了医院。
陈英兰睡在旁边的小床上,时伊则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任礼元进去的时候她回神,看了他一眼后,收回视线。
“怎么样”他过去小声问她。
“还行。”
“一夜没睡”
“睡了。”
“饿不饿”
时伊摇头,闭上眼睛。
任礼元看着她。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时伊睁开眼,侧头看他。
“不要同情我。”她虚弱地说。
任礼元摇头,“让我照顾你。”
时伊讽刺地笑,“谢谢,我不需要。”
任礼元担忧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