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有关这幅画,艺术系毕业的年轻男老师充满了激情地讲解:这幅画是梵高在法国南部小镇阿尔勒画就。梵高一直在寻找他的阳光,最终在这里如愿以偿。这幅画用了大段的黄色,梵高认为黄色代表阳光,阳光代表爱情,其实梵高追逐一生的,应该是像八月阳光那么炽热的爱情
她的手碰到个东西,咔哒一声响,打断她的思路。杨桔子低头看是碰倒了一个相框。她拿起来看看,是秦岳跟詹悦容的合影。秦岳从后面抱着詹悦容,詹悦容的头倚着他的肩,照片上的两人笑得十分幸福,甜甜蜜蜜的一双璧人羡煞旁人。相框的玻璃落了点灰,她用手指去蹭。
“是我妈妈摆在这里的。”秦岳走到她身边,把相框从她手里拿过来,扣到桌上。
他看起来情绪不佳,她空举着手站那里,觉得还是别谈这个事情为妙。她瞥见那副画,没头没脑地问:“秦先生,这幅画是真品吗”
秦岳愣一下,随即笑起来,脸上的神色柔和不少。他打趣地问她:“是什么让你认为这幅画是真品”
杨桔子哑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因为画得很好你也挺有钱的我听说有钱的外国人就喜欢买真品挂在家里”
秦岳摇摇头,也往那幅画看过去,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去,说:“真品在英国国家美术馆,就在伦敦,有兴趣你可以去看一看。这幅是悦容画的,那时候她十六岁。”
杨桔子被震了。想她大学选修油画的时候也画过几笔,老师看过后说她这水平刷漆都不够格,那年她都二十多了。
“真厉害。”她由衷地说。
秦岳点点头,把手背到身后,望着那幅画,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学什么又都很快。就是缺些常性,受不了苦,最后什么都是浅尝辄止。”
杨桔子“噢”了声,算是附和。关于詹悦容,她没立场表达看法,她只管听秦岳讲就好。
“她十六岁成年礼那天,把这幅画送给了我,说喜欢我。”
“我没想到她会喜欢我。我总以为在我跟秦衡之间,她会选秦衡。毕竟她跟秦衡相处的时间比较跟我多得多。我的年纪比她大太多了。”
秦岳沉默了,屋里很安静,听得到闹钟咔哒咔哒走针的声音,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淡蓝色的窗帘飘了几下。秦岳就像陷入了哪个梦境,似乎把她的存在都忘记了。
室内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杨桔子咳了声,说:“女人的心思很难猜的。有时候她跟一个人走得近,却偏偏喜欢那个跟她离得远的。这都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儿。就像我同学里面啊,有的男女突然就在一起了,弄得我们都很莫名其妙,可人家在一起过得挺好的。”
、007改
她不知道这话他听进去多少,总之他嘴角又勾了起来,她松了口气。他继续说:“她那时候喜欢画向日葵,每周都拉着我去美术馆观摩,回来就不停地画。她说她爱向日葵,爱梵高,她能理解梵高画这幅画的时候的心情,那些葵花就是爱情,炽热激烈,永不凋谢。”
“她崇尚的是一种热烈的情感,我却终究是不能给她的。她念大学之后,我已经工作了几年。她那时候已经非常活跃,不安于现状,不喜欢墨守成规,喜欢社交,喜欢各种新鲜新潮的事物。她是个需要人陪的女孩子,需要人宠她,把她捧在手心里。而我缺乏趣味,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她经常抱怨,我却总觉得是因为她太年轻才会使性子,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抽空陪一陪她,买点礼物哄哄她。想想那时候,是她一直在适应我,我却没有做任何调整,去适应她。”
“我一直没有留意,她慢慢地从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成长为在社交圈里如鱼得水的名媛。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变得又美又强,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那时候我该意识到,我跟她,到底是不合适的。可我并没有。她却一直将就着我,没有点破,一直陪了我那么多年,把女人最好的时光都耗费在我的身上。”
秦岳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我明白,在感情上,我一直在拖累她,可我却没有留意。”
“是这样子啊”杨桔子小声说。她听秦岳说这些,略带伤感。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可也看过一些分分合合,知道两个人相处确实是门学问。比如她大学时候的那几对同学,念书的时候你侬我侬,毕业工作后问题都出来了,结果到现在,真正走到一起的一对都没有。同学聚会的时候谈笑风生仿佛往事已随风而逝,喝醉了后背地里又是吐又是哭的,唏嘘悔恨,大多说当初要是换种方式处理,怎么也不会落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她的同学们属于劳燕以然分飞,可秦岳跟詹悦容这对明明还在一起
杨桔子咬咬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说:“秦先生,你们那么多年感情,就因为这些分开,不是太可惜了吗两个人有了距离是个问题。可至少一个人往前走一步,距离不就近了”
秦岳扭头看她,她感觉他眼里有些悲悯的情绪,像在看个小孩。他淡淡地说:“你还太年轻。”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说她了,她觉得他是不是瞧不起她啊
杨桔子不乐意了,拧眉道:“秦先生你这么说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我知道什么是爱情。”
哪知道她这样反而逗笑了秦岳,他指着一把椅子说:“说太多了,忘了一直站着,先坐下吧。”
杨桔子不情愿地扶着椅背坐下,秦岳递给她一张卡。
“这是什么”杨桔子没接,只问。
“信用卡。”秦岳说,“你如果有想买的东西,可以去买。”
杨桔子接过信用卡,翻来覆去看看,抬眼瞧着他问:“你不怕我把你的卡刷爆了”
秦岳笑着摇摇头,杨桔子撅嘴,问:“你凭什么信我”
“面由心生,你是个好孩子。”秦岳说。
杨桔子便收下了信用卡,回敬他一句:“我更喜欢你说我是个好人,而不是孩子。”
“你是个好人。”秦岳说。
杨桔子把卡放到衬衣胸口的口袋里,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秦先生,我不会乱花钱的。而且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
“谢谢。”他说,眉头终于不再蹙在一起。
杨桔子只觉得秦岳眉眼舒展的样子帅气太多了。
他们道别后,杨桔子回了房,简单梳洗一下,就躺到床上琢磨着该怎么办。想了一阵子,又躺了一阵子,她觉得累,索性翻个身睡了。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饿醒了,她爬起来看看已是一片漆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是上午九点,她觉得不对劲,再缓缓神,才想到伦敦跟国内有时差,可时间怎么算的她也搞不清楚,她不知道现在伦敦该是几点。
她饿得难受,想还是去问问秦岳哪儿能找到吃的。她去敲他房门,可他没在。她只好一个人在房子里瞎找,看是否能凭运气找到点吃的东西。
可能因为时间很晚,房子里一个人也没碰到,房子里尽黑的,她摸索着从二楼下到一楼,客厅也是暗的,一角倒是有点灯光漏过来。杨桔子寻着光线过去,结果真给她找到了厨房,巧的是秦岳也在里面。
他站在一个很大的操作台前,身上绑着一条黑色的围裙,衬衣的袖子挽到臂弯处,露出结实的小臂,手中拿着两片铲子似的东西,在打圈搅拌一滩深褐色的液体。那滩液体很稠,光泽度又很好,摊在一整块大理石板上,像是流动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