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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叉摊在榻上,人事不知。

管事一脑门子汗,宫中传召岂能耽搁,管事壮着胆子上前,使劲儿推了推王将军的胳膊,急唤道,“将军将军醒醒宫中来人啦”

王将军酣睡中被惊扰,挥开恼人的声音,一个翻身差点没从榻上掉下去,他本就挨着榻沿平躺,这一下总算有些清醒了。

王忠嗣只觉喉咙里火烧般难耐,身子烫得也不正常。他掀开眼皮嘶哑着声音问管事,“何事”

“将军,宫中来人了,皇上唤您即刻进宫”

“此刻”王忠嗣以为自己听错了。

管事忙将身子一让,指着外头回道,“德三公公等您半个时辰了。”

闻言,王忠嗣无奈叹气,使劲摆几下自己晕沉的脑袋,头重脚轻。

他抬眼瞥向候在身旁的管事,语气微沉,“琳儿呢”

“回将军,岳二娘子早已送回了府。”

王忠嗣听罢半饷无声,他烦躁地扯掉身上酸臭难闻的外袍,走过去边换干净衣裳,边问,“谁盯着回去的”

“是小六。他此时已回府了,将军可要叫他进来回话”

“不必。”

王忠嗣掬一捧凉水浇至面上,盯着盆中微荡的清透水纹,岳琳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又浮现眼前,如泣如诉,仿佛仍在耳边哀求自己,“王忠嗣,不要,不要”

王忠嗣烦闷地将面巾一把扔进水中,回头吩咐,“备车入宫”

这些日子人心乱如麻,将军见到德公公,居然倍感亲切,这种不请自来的缘分如今也值得欣慰啊。马车内,将军和气有礼,“时辰不早,公公可知陛下何事这般紧急”

德公公踌躇少许,面上毕恭毕敬,语带提点道,“王将军,今日奏疏比平时多上许多,其中诸事,恐怕陛下盼着将军入宫商议也不一定。”

王忠嗣眯眼望去,纵眉盯在德公公面上,不多时,将军闭眼不再发问,谢了德三一声,“公公辛苦。”

“王将军客气。”

除了他同岳琳一事,王忠嗣只怕今日气昏脑子在璞玉楼那一句把柄是落下了。这么快就传进皇帝耳中,谁这么有本事,望风而动,王将军对幕后之人心知肚明。

既是札子上的东西,明日早朝再议才是正理,皇上此时急吼吼传他进宫,多半打算又给他开次后门。

王忠嗣虽无法完全猜透皇帝心思,心中却也几分安定,这多年孺慕之情,陛下还是念着的。

果然,皇帝一见将军,首先捂住自个儿的鼻子,骂道,“你这臭小子,哪处野过来的”

王将军冲皇帝拱手一揖,“今日多喝了几杯,还请陛下原谅。”

皇帝皱眉望去,只觉王忠嗣病殃殃的模样,神色憔悴,料想他这几日也不好过,“怎么事情还没想好”

王忠嗣垂首不语。

“忠嗣,他岳家二娘就这般让你割舍不下”玄宗料不到王忠嗣也有为了女人折腾的一天。

王忠嗣苦闷地皱起整张脸,“陛下,我”语未尽,一股心酸浮上话头,王忠嗣咬紧牙齿,不知如何方能开口道明。

“呵呵,”玄宗幸灾乐祸,从案上一沓奏书之中抽出一份,抛过去命道,“你看看这个”

王忠嗣连忙稳稳接在手中,低头一瞧,竟是韩休所奏,文如其人,精简干练,上书仅十字:“嗣不堪为将,二女戏之也。”

王忠嗣苦笑,再恶毒的话韩休也当面讲过,王忠嗣回望玄宗,眼露无奈。

玄宗以觉激不起波澜。于是皇帝又换了一份丢给将军,这回是那位当街同七王争抢翠柳儿的杨洄所奏,内容倒比韩休丰富许多,他工整的笔迹首先阐述了与韩休相同的观点,指责王忠嗣礼义伦常置若罔闻,为以他为代表的一竿青年才俊所不耻也。

又言王忠嗣自诩武艺高强,以为能瞒天过海,多次违反宵禁夜闯香闺,更过分地发展到私调府兵,为了争女人拉着常规部队跑去扰乱人家正经商户的经营秩序,简直是纨绔中的败类,混蛋中的典型

“忠嗣啊,杨洄奏的可属实”玄宗好笑问。

王忠嗣躬身请罪,“皇上,卫尉所奏属实,臣请陛下责罚。”

作风问题可大可小,皇帝想追究你时你就扛下,也不是滔天大错,但以玄宗这个态度,将军此时有恃无恐,心想你个杨洄整日顶着张不男不女的脸四处招摇,你他妈的当街争小姐,还有脸参我,皇上今日罚了我,回头我就弄死你

将军正自思量打击报复的法子,玄宗又丢出今日为他准备的第三份也是最后一份札子,“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玄宗都替将军找好了开脱理由,“忠嗣,你再看看这份。”

这份劾状清晰落款“李林甫”,王忠嗣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便如此,将军阅毕仍是惶惶下跪,于玄宗跟前将李林甫罗列的两条罪状反复思索,一条也不敢认,亦是不能认,“陛下,忠嗣岂敢”

“哦这么说,李林甫冤枉你了”玄宗收起笑意,满面肃然。

“是。”王将军斩钉截铁,一个停歇都不敢有。李林甫所奏虽说罪名严重,但内容仅止泛泛而谈,空口无凭,王忠嗣抓住先机,绝不能在皇帝跟前流露丝毫迟疑。

“好,忠嗣,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先回去吧。”

“陛下”

“朕乏了,有事明日早朝再奏。高力士,送他出去”

皇帝第三次将王将军赶出宫去。这一次,将军惶恐不安,落荒而逃。

瘫软在回程的马车内,王忠嗣身子斜倚,闭目拧眉,脑中一团乱麻。他很想揪出李林甫这个老贼,与他当面对质弄个孰是孰非,亦想寻了诸王与朝中大员,为明日更猛烈的攻击早作谋划,将军更想摸去岳府再抱一抱他心爱的姑娘,哪怕生气着恼,也要从她绵软的身子里汲取些温存暖意。

可王忠嗣哪里也去不得,他不能越雷池一步,每踏一脚皆是错。

第二日早朝,一夜未眠的王将军晕头晕脑站在武官前列,直挺挺承受住对方一轮轮狂轰滥炸,窜窜唾沫星子喷成腥风血雨,令王忠嗣从最初的惊诧直至最终麻木。

萧相最护短,一向看不惯老对头韩休,这几个在他眼中犹如跳梁小丑,他巍然而立,驳斥其所言,“王将军婚事乃陛下做主,陛下圣明,这才未错点鸳鸯免于徒生怨偶,你等莫非指责陛下出尔反尔”

韩休轻蔑瞥去一眼,不接萧相话茬。

“萧相所言极是,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嘛,”李适之出声袒护,“杨卫尉不也同王爷在闹市大打出手,据我所知,为的却还不是什么正经闺阁娘子吧”

“你”杨洄怒目回视,却无从辩解,心中把账算到了光王头上。

今日在朝诸王,没有一位轻易发声,皇帝眼皮子底下惹火烧身,王爷们谁都没有那么傻。

整个早朝,双方各执一词,对王将军行为的定性莫衷一是,王忠嗣却一直没有出声,奇怪的是,李林甫也未作表示。

皇帝对朝堂站队一清二楚,他是不支持过分闹的,但他也乐于保持这样一种微妙平衡。玄宗以为今次不过如此了,大家在他跟前又列了一回队,各派都有哪些人皇帝瞧得更明白。这算好事呀,玄宗挥挥手,打算散朝,这时,老谋深算的李中丞终于使出了蓄谋已久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