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当然不一样,你们那是要当将军的,我们就混个饷。”
刘二将一架花机关枪从土里挖出来,机关枪手已经死了,他小心的调试着枪,王黑子也拣起一支汉阳造擦拭起来,一边说:“这阵地能守住么大炮听着不响了,小日本的飞机也不是那么勤了,这几天补给也没了,能守住么”
刘二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忽然说:“鬼子要是来了,你怕么”王黑子嘿嘿一笑:“怕个球,也不过一鼻子两眼么,咱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也没见它三头六臂的把爷爷咋的这么多弟兄死了,咱能不报这仇么小鬼子敢上来,老子就可以和他拼命”
他嘿嘿一笑,摸了一下头:“开始的时候是怕的,都说小鬼子狠得很,杀人魔王一样,听着就让人想尿裤子,结果他妈的也稀松得很,三寸丁的怂货,要不是仗着大炮飞机,能逞能么老子一只手就能掐死这些矬子这些怂货不是冲锋了几次么,还不是被咱们干掉了嘿嘿,老子打死七八个鬼子呢,就算死了,也是条好汉”
这时十几个士兵已经收拾好伤势,随着传令兵战壕里来回跑动的口令,大家各自又爬到位置上,王黑子和刘二挨着,一边上着弹药一边说:“刘二哥,其实俺老早就敬着你们随云军了,俺们都觉得你们是高人,真的。大家都说随云军个个都是能文能武的好汉,家乡的教书先生说,你们这种人就是那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想也知道,能识文断字又能布阵杀敌,那就是文武全才啊,哪像俺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不过你们这样的,死了就真可惜,不像俺们,烂命一条。”
刘二笑了笑:“你想识字等打完这仗,我教大伙认字”王黑子乐呵呵:“好咧,俺也不求别的,能写自个的名字就成对了,俺媳妇两月前给俺生了个带把的,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呢,刘二哥是有学问的,给这小子取个名字成不”
刘二点点头,想了想:“两月前啊,恩,叫七警,让他记得七月之警,倭寇亡我华夏之心不死,后代子孙永远警惕”王黑子郑重:“好,就叫王七警,让他长大了,永远记得他生在这个七月,以后就算俺死了,他也要记得他老子在他出生时候正在打小鬼子,是条好汉。”
刘二笑笑:“恩,他爹是好汉,是为了他们未来的好日子奋勇杀敌的好汉”王黑子咧嘴一笑:“就是咧”过了一会,又说:“其实俺们都是粗人,啥都不懂,长官死了差点就跑了,幸亏刘二哥你们来接应俺们,要不这阵地早十几天前就没了,俺们可能早就被小鬼子干掉了其实你们本来不用来咱们这里送死的我听说随云军取了好几场胜仗,就算你们撤了,也是应该的。”
十几天前这个阵地被倭寇大炮和冲锋差点失守,幸亏几十个随云军小队赶来,接管了阵地指挥,这些都是受过一些军事训练的老兵,很快就组织了防守和反击,打退了多次敌人的冲击,给对方重创,到后来阵地都快被削平了,又给搭起来掩体,倭寇攻不下这里,炮火和飞机不断的倾泻,到底还是顽强的支撑着,虽然死伤惨重,却并没有崩溃败逃。随云军擅长守城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
刘二笑了笑:“也不单是这里,凡是重要的阵地,我们这样的都去了,现在还分什么随云军和地方军中央军这场战役也不知道打多久,政府那边也没个定论,也不知道是要继续打还是撤退,但我们司令和各位师长协商了,随云军配合各师作战。南京那边我们王帅下的命令就是死战,死战么,自然是死也不退的。就算各师都撤了,我们随云军就打算都死守了。”
王黑子张了张嘴:“那要是守不住呢”刘二笑了笑:“随云军还没有守不住的城无非是血肉做城墙么”王黑子过了一会,忽然用力拍拍他的肩:“好汉子,老子最敬佩这种好汉,没说的,老子跟你一起守,怕个鸟,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刘二微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半年来丁司令在各军中的周旋努力,死战么,随云军虽然仅仅四万,但所谓的配合各军作战,就像现在这样接手各军的阵地,已经不叫配合了,他们这一队三十人得到的命令就是接手这一阵地,坚守不溃,名为协助,若遇到阵地长官下令撤退,那是可以立刻干掉接管指挥权的。
这其实都相当于趁乱了,丁司令胆大包天,但是不如此,靠着各师混乱的指挥,不用敌人强攻,自己就一溃千里了。其实各阵地坚守并不是最佳方法,必经各阵地有所不同,兵法也要进退得宜,但此时战事混乱已极,只能用这最简单粗暴的要求。他心里叹口气,他们这一队来之前,很多阵地已经被强行攻破,接管的随云小队人员自然都牺牲了,他们这一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牺牲了,这就是死战的意思了吧
死战不是最好的战策,但却是最有效的命令,也代表着一种意义吧
没有等他继续沉思,战斗又开始了,密集的炮火和在炮火掩护下的敌寇的冲锋再次出现,激战继续进行,这样的战场在平津战役中到处存在,强横的攻击和顽强的抵抗,中国军队和倭寇在平津战线上展开了残酷而激烈的战斗,血肉横飞,炮火连天,人命在这里成为最卑微的草芥,所有人直面死亡,不久前还在说笑的伙伴转眼就成了断肢残躯,甚至碎片,甚至连灰烬都不存,战争的残酷无比清楚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让人了解这是一个地狱。
从尸山中爬出来的中国军人,都成为最铁血的战士,踏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转战在华夏各地,厮杀着,牺牲着,整个华夏土地成为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无数的人命填了进去。
抗战胜利后,已经成为师长的王黑子将刘二的骨灰送进随云城的英烈祠的时候,他看到密密麻麻的牌位,只有寥寥几个牌位后有骨灰罐,他找到刘二的牌位,郑重的将骨灰罐放下,默默的看着那灵牌上温和英俊的面容,仿佛又想起战争余暇他认真教着大家写自己名字的笑容,给大家讲解战术战例的严肃,讲着历史和文明的意义,那些坚守的日子里,在炮火的熔炼下,在亲身体验战争的时候,努力将一些信念传播下来,这些信念,开出了结果。
王黑子对着自己幼小的儿子说:“七警,这就是给你取名的二伯,磕个头吧”看着懂事的儿子郑重的磕头,王黑子对着牌位嘿嘿一笑:“刘二哥,你是英雄豪杰,就算在黄泉,也镇着那些小鬼子,等俺死了,还跟着你转战,叫那些小鬼子在阴间也踩在你脚下”
看着照片上温和的脸,抹了一把泪水,郑重的点香行礼,良久之后,站起来转身离开,身后的幼童拽着他的衣角,频频转头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