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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车窗的缝隙落在凌阳的脸上。

“下雪了啊”凌阳无意识地停下车,正好看到路旁一条不起眼的巷弄口竖着一个天蓝色的、刻满了奇异流苏花纹的招牌,画面上如同黑白胶片地刻画着一个乐手弹奏吉他的影像,百无聊赖的凌阳拔下车钥匙,踏着没来得及融化的薄薄一层积雪,沿着招牌上箭头所指的方向朝巷子里走去。

巷弄的两侧栽满了高大的北方梧桐,落叶没有人清扫,只是在中间人为地踩出一条小路,树木枝干虬扎,光秃秃的树冠越过两旁的水磨石墙,墙体上的许多块青砖上露出粗糙的砂砾,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巷子尽头的一座红色琉璃瓦顶平房就是招牌所指的音像店,音像店有一个很好听的名称,叫做雪落无声。凌阳推开油漆成天蓝色的店门,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传来,店门上方一只电子鹦鹉在门环的触动下不断地重复着“欢迎光临”的迎客语。

店内只有稀疏的几名客人,看上去都是老顾客,也不用店主人招呼,自顾自地挑选着喜欢的cd,插进公用cd机里试听,满脸陶醉地戴着耳机随之哼唱。一大堆打口碟凌乱地散放在一台老式脚踏缝纫机上,任人随意挑选。

店主人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宽松的蝴蝶袖针织毛衣和牛仔裤,化着淡妆,时而轻抿一口玻璃杯的热橙汁,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发呆,手里把玩着一本旧磁带,神色恬静。见到凌阳是第一次来的新客人,店主人微笑致意,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示意货架一旁的角落里放着盛满了免费热咖啡的咖啡机,然后继续望向窗外。

凌阳握着装满了暖热咖啡的纸杯,打量起店内的环境。

凌阳几乎可以确定店主人非常热爱蓝色,因为店内的每一处都被漆成漂亮的天蓝色,只有乳白色的地板被磨出原木的本色,破碎的边角被小心地填充进撒发出柴油气味的木柴碎屑,然后平整地镶进一张透明的胶纸。店里充满了怀旧气息,随处可见老式的黑白电视和卡带录音机,墙体的置物架上摆满了玻璃珠、铁皮青蛙、大大卷的空盒子和其他的一些小东西,墙上则挂着大幅的照片和海报,主角无一例外地是店主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微微发黄卷边的照片被仔细地镶嵌进木质相框里,有的是店主人带着红领巾和三道杠,有的在操场上跳皮筋,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坐在教室里学习,或是翻着一本贴满了明星图画的抄写有歌词的塑料皮笔记本,毫无s痕迹。正中央一副陈旧的海报上,五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或背着吉他,或拿着鼓槌,俨然一支摇滚乐队,唯一的女性主唱,也就是店主人手里捧着一支麦克风,其余的四名男成员都是长发即肩,眼神清澈。

在警校里玩过乐队的凌阳顿起知遇之心,仔细地摩挲着这些八零年代的记忆,脚步放缓,轻啜一口纸杯里香浓的咖啡,心思已经飞回了自己的青葱时代,一时感慨万千。在这样的一个店里,呼吸着弥满了自由而怀旧的空气,不用理会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和屋顶高架桥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在这一刻,没有什么事情是刻不容缓的。

走近一具顶棚的货架,凌阳从搁板上抽出一张枪花的cd,国外的原装碟片有着厚厚的精致华丽的包装盒,上面印满了英文和机车图案,于是货架上出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可以朝对面看过去。

凌阳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年前的第一场落雪,同样在这具货架前,一个穿着油污工装的男孩也和他一样抽出了这张cd,透过缝隙见到了货架另一端的一个清丽的女孩,女孩有着明媚的笑脸和清澈的目光,刚刚从县城师范中专毕业后居无定所,应聘到这家店里暂住,虽然只有微薄的薪水和免费的热咖啡,只是对于孤身在外的女孩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落脚地,因为工作十分轻松,只要定期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碟片就行,慵懒的店主人为女孩提供了干净的床铺和食物,还有温暖的安全感。

那一年,名叫冬日娜的女孩刚刚二十岁,正是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年纪,很快就对挚爱德国战车的男孩产生了情愫,那种纯真的爱情无关乎金钱、名誉和地位,只要彼此心心相通,就好。

孑然一身在县城里生活的冬日娜很快将男孩当做了亲人,当做了自己身在异地的唯一精神倚靠,直到一场可怕的白灾将冬日娜远在内蒙的父亲放牧的牛羊全都冻死。当时男孩拿出自己辛苦积攒的所有积蓄帮助冬日娜的父亲,只是那点可怜的钱还不够那个粗豪的蒙古汉子喝上半个月的烈酒,于是冬日娜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赚钱,摆脱贫贱无奈的生活,最终在店主人的介绍下应聘到可欣幼儿园,,牺牲了一些宝贵的东西后,才成为这所贵族托儿所的骨干教师,赚取丰厚的年薪,过上了富足的小资生活。

从那个时候起,爱情这个词汇最终成为了冬日娜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给读者的话:

路盐知道总是无休止的要推荐有点吵人,不过路盐心里着急啊。每天的点击都是几千几千的上涨,肿么就是不见手机收藏的数量上涨呢兄弟们呵呵,你懂得的

第60章 平凡之路

凌阳不好意思白喝人家的咖啡,倾尽所有挑选了几张cd和一小堆打口碟,甚至从店主人手里买走了一对顶配的漫步者音箱。

真正喜欢音乐的人都知道,当下互联网上提供的3等歌曲格式无一例外地经过了压缩处理,不同程度上损害了歌曲的音质,只有发烧友才坚持用机器听cd,那种顶级的听觉享受不足为外人道也。

见到凌阳如此识货,满心欢喜的店主特意赠送给凌阳一个小礼物哆啦a梦头上戴着的竹蜻蜓。凌阳当时错愕地拒绝了店主的好意,一再解释说自己只是一个司机,不是摊煎饼的要这玩意儿没用,最后几乎是被一向好脾气的店主黑着脸一路赶了出来。

让凌阳感到比较悲愤的是,店里一位学生模样的萌妹子顾客居然跟自己搭讪,还恬不知耻地管自己叫大叔,令凌阳一度不能接受。

其实凌阳不知道当今年代里“大叔”是一个很流行的褒义词,指的是稍微上了点年纪、长相英俊、事业有成的中青年王老五,跟那些穿着背心裤衩,提着大蒲扇,坐在树下乘凉的老大爷完全是两码事。不过凌阳哪里懂得这些,摸着自己的脸感慨了半天后匆忙逃离,发誓再也不光临类似的小清新店里,硬装文艺青年了。

凌阳刚离开店里不久,从另一侧的街角转过两名年轻男女,正是冬日娜和男孩,两人默默无言地拐进巷子,推开店门相继走进了“雪落无声”。

即使看到许久不见的故人,店主人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样子,随便打了个招呼继续忙着发呆。雪越下越大,大片的雪花落在地上融化成一片泥泞,窗棂上铺满了洁白的多边形雪花,很是好看。

店内的客人已经走光,只剩下冬日娜和男孩像以前一样,坐在角落里一张掉漆的八仙桌旁,相顾无言。

男孩只是深情地凝望着冬日娜,仿佛要把她的样子深深镌刻进自己的心里。冬日娜两只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也许是被凌阳骂得难过,也许是对男孩心生愧疚,呆坐半晌才平复下来,顺手接过男孩递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冬日娜朝磨得发亮的藤椅里缩了缩,努力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开口道:“这一阵子我一直躲着你,我知道这样根本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