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挂着结实的帆布袋,里面装着饭盒和水壶,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朝气,那是一种通过扎实苦干,获得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很少有像富豪子弟们脸上的那种张扬和颓废。
凌阳转了几个圈子,对于江界市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大小商店,还是楼宇平房的民宅,房前屋里到处悬挂着三代领导人的画像,就像华国的十年代一样,人们狂热地崇拜自己的领导人,把未来所有的希望,和生活下去的精神寄托,都牵系在领袖的身上。物质生活虽然匮乏,精神上却是无比充实。
凌阳晃悠了一下午,肚子里的酒肉早就消化得差不多,捏了捏口袋里的零钱,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买了几个包子垫饥。
卖包子的小贩是本地人,见凌阳汉语流利,穿着华贵,显然是华国来的客人,笑意盈盈地用牛皮纸包了几个包子,顺手又给凌阳添上两个,当做赠送的礼品。
不过小贩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抱起肩膀,冷脸看着凌阳拿出一根生了锈的仿制银针,在包子上扎了一下,指着隐隐发黑的针尖,朝小贩低声吼道:“你特么的想下毒害我,快点赔钱,要不我就报警了”
小贩一把抢回包子,把零钱摔回在凌阳的脸上,怒道:“我卖的是豆沙包,你爱吃就吃,不吃赶紧滚”
凌阳碰瓷不成,只好舔了舔针尖上的豆沙,重新堆起笑脸,道歉不迭:“我看您一个人在这卖包子,孤零零的挺无聊,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凌阳好说歹说,小贩就是不再卖给他包子,凌阳无法,只好弯腰捡拾起地上的硬币,转身离去,背影十分凄凉。
小贩见凌阳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不忍,跑上几步,把一个热腾腾的豆沙包塞进凌阳手里,真诚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出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是流落在这里,身上没钱吃饭了吧”
凌阳机械地点了点头,望着手里的包子,心中五味陈杂。小贩的声音却再次传进了耳朵里:“你是不是华国来的生意人,折了本钱回不去家啊不然的话,你先住到我家,给我打个下手赚点小钱,积攒上一段时间,怎么也能够买上一张回家的跨国车票”
第434章 人生何处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凌阳正无计可施,立刻接受了小贩的好意,把口袋里所有的钱,一股脑塞给了小贩。
小贩坚决不收,一面指挥凌阳帮自己收摊,一面絮絮叨叨教给凌阳做人走正道的大道理,凌阳第一次觉得,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唠叨,竟然会如此的温暖。
小贩是一个中年男人,由于长年露天出摊,风雪在他的脸上镌刻下深深的皱纹,和岁月摧残过的痕迹。不过从男人明亮的眼睛,和线条刚毅的国字脸上,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小贩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很英俊的花样少年。
小贩拉着一辆铁管焊成的板车,车上装满了蒸笼和布棚,在积雪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凌阳在后面卖力地帮忙推车,一直走出了坐落着稀疏楼房的闹市区,走进了清一色砖木平房的平民居住区。
凌阳在路上得知,小贩名叫崔申明,家里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妻子在家里料理杂事,大一些的儿子和女儿在外面工作,最小的女儿只有六岁,只能在家里帮助母亲干一点轻巧的活计,从周边的工厂里,拿回半成品的圆珠笔零件,安装成一大盒子成品,就能获得五百南朝圆,因为南朝刚刚经历了一场通货膨胀,这些钱甚至还不够买上一块面包。
崔申明家在第五居住区的边缘,是一所整洁的小房子,背靠着一片荒芜的盐碱地。屋子后面便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大壕沟,排泄着造纸厂里流出的污水,暗红色的水里,尽是纸浆和火碱,即使到了数九寒冬,也并不能结冰,散发出一股扑鼻的臭味,刺激得凌阳的鼻孔痒痒的。
凌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发觉崔申明已经停下了板车,在一扇黑色的双开木门前,隔着院子大喊道:“我回来啦”
房子的拉门打开,飞跑出一个花蝴蝶一样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鲜红色的棉衣,一下子扑进了崔申明的怀里,嫩生生道:“阿爸,你给我带了竹蜻蜓回来没有。”
崔申明宠溺地拍了拍小女儿的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酸甜的话梅粉,还附赠了一个廉价的塑料小玩意,用手一撮细杆,上面的螺旋状叶子就能飞上半空的玩具,也就是多啦a梦头顶戴着的竹蜻蜓。
崔申明的妻子,是一个典型的南朝家庭妇女,长得眉眼柔顺,短袄长裙虽然破旧,却熨洗得干净整洁,亲切地迎了上来,帮助丈夫把板车安置在院子里,礼貌地询问道:“这位客人是”
崔申明今天生意不错,多卖了几笼屉豆沙包,路上打了一瓶烧酒,还买了半斤带皮的狗肉,在妻子面前晃了晃:“把狗肉撕在盘子里,先吃饭再说。”
崔申明的妻子接过酒菜,弯腰为丈夫和凌阳准备好拖鞋,自行去厨房里安排晚饭。崔申明拉着凌阳的手,在一张小小的方桌前席地而坐,顺手为凌阳倒了一杯水:“我先去洗手,你随便坐,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客气对不起,家里太小,只有一个盥洗室,等下我们轮流使用。”
凌阳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见崔申明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在拉门上轻轻敲了敲,洗手间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女声:“阿爸回来啦,我正在给您兑温水,马上就好,轻稍等一下。”
卫生间的拉门打开,一个满脸朝气的圆脸少女探出头来,朝崔申明笑了笑:“阿爸辛苦了一天,快用温水洗洗脸吧”
凌阳看清楚少女的相貌,嘴里的清水立刻喷了出来,忙不迭地用衣袖擦拭桌子,一面扭过头去。少女却已经走到了凌阳的面前,看着凌阳熟悉的侧脸,大眼睛眨呀眨的,试探着问道:“钱少爷,是你吗”
凌阳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亡八,把脑袋缩回硬壳里,别着脸不肯转回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少女步履轻盈,一下子跳到凌阳身后,望着凌阳英俊的脸庞,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尴尬,小嘴立刻张得大大的,朝厨房的方向喊道:“阿妈,我刚才跟你说过赠送给我衣服的客人,他来我们家里啦”
崔申明的妻子名叫桃荭今,正端着盘子和烫好的烧酒,从厨房里走出来,没挺清楚女儿的话,娴静地嗔笑道:“这个死丫头,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还是这样慌慌张张的,多让人不省心哪”
桃荭今朝凌阳歉意一笑:“让您见笑了,我这个大女儿太活泼了一些,失礼之处,您千万不要介意。”
崔申明也洗完了脸,抱着小女儿坐在桌前,不解道:“什么送衣服的客人”
少女见凌阳的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多少猜到了一点什么,也觉得不好意思,咬着娇嫩的下唇道:“没,没什么,我跟你们开玩笑呢”
崔申明笑道:“这个死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马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是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