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人来的很准时,态度很正经,表情很庄重,动作很规矩。
标准的公事公办。
兰倾旖看着她们带来的衣料,觉得每一匹都很好看,没啥好挑的。
布料大多都是颜色鲜亮的,花色也丰富多彩,宫中的精品就是宫中的精品,即使是艳色的给人的感觉也只是华美而非俗艳,淡色的更是淡雅出众,而不会太显寡淡。
她随手挑了几匹布料,随后便是漫长的量体裁衣。她的表现十分配合。
期间,她不断和负责此事的女官闲聊几句。
这位掌事女官已是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的,似上好的面团,笑起来十分可亲,乍一看像是邻家婶娘。
“姑姑怎么称呼”兰倾旖信口问。
“奴婢彩音。”女官的态度十分恭敬。
“看姑姑的样子,应该是宫中的老人了。”她抬起胳膊,微笑道。
彩音微笑点头,“奴婢在宫中已经呆过将近二十年。”
她目中华光流动潋滟流波,“以后还要多麻烦姑姑。”
“不敢。”彩音的态度甚是恭敬。“为主子效力,本是奴婢分内之事。”
兰倾旖颔首,看着她将尺寸量完,目光微闪,“这几日想必姑姑很忙,就不多留姑姑了。”
“不敢当。除开婷妃娘娘那边还要准备一套衣服,再无其他,所以娘娘不必担心。您要的成衣,奴婢会在惊蛰之前送来的。”彩音微一颔首,领着身后一群宫女行礼。
她满意地点头,“玉琼,替本宫送送彩音姑姑。”
“是。”玉琼会意地打赏,送她们离开。
兰倾旖坐在暖阁里发呆沉默。
婷妃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究竟只是单纯的争宠,还是太后的意思看样子自己再低调也躲不过有心人的注意,终究还是要卷入这宫中的是非。躲不过,就只能迎难而上。她也想见识一下,这宫中女人的手段到底是怎样的残酷。
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觉得昏昏欲睡,也不再喊无聊,满脸都是可以看戏的兴致勃勃。拉着玉珑和刚送完人回来的玉琼道:“你们快来帮我看看,我穿什么衣服配哪套首饰参加元宵晚宴比较好。”
玉琼的嘴里顿时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满脸被雷劈的呆滞。
玉珑眼睛瞪得大若铜铃,伸手就贴上她的额头试探她的体温,“发烧了做梦了怎么说胡话你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进水了”
“边去”兰倾旖没好气地扯下她的手,怒,“我想好好装扮一回有这么可怕吗”
玉琼愣过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个事实,满脸怪异地拉着兰倾旖在镜前坐下,拿来首饰盒子。
兰倾旖顿时两眼冒金星,一半是被珠光宝气刺的,一半是被那数量惊呆的。“怎么这么多”这要试到猴年马月去
玉琼撇嘴,心说这还不是某人送给你的你平日往柜子里一放看都不看一眼,这下嫌多了
兰倾旖挑了支碧玉缠金丝铃兰步摇,交给玉琼,示意她就用这个。
玉琼点头,仔细挑选出搭配的耳环、镯子配成套放在桌上。
“会不会太素”玉珑有点担心。
“艳妆不适合我。”兰倾旖摇头。
两人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们实在想象不出,平日里素面朝天的主子,画上浓妆会是什么模样,估计会颠覆形象,还是别做这种尝试了。估计宴会上所有妃子都会卯足劲儿打扮出最艳丽的样子,她家主子这么清淡素雅的装扮反而更能令人眼前一亮。
“衣裳呢是挑红色的还是其他”玉琼尽职尽责。
“什么装扮配什么衣着,这方面你们比我擅长。”兰倾旖挑出几支粉珍珠发簪,淡淡道:“只要别让我存在感全无就行。”
两人会意,巧手翻动,开始忙碌。
兰倾旖坐在镜前看着。
长发挽成涵烟芙蓉髻,额前耳鬓用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挽起碎发,戴上铃兰步摇并六根珍珠簪子,玉珑服侍她换上秋香色嵌银丝云纱绣五瓣梅收腰振袖曳地宫装,挽了条同色同质披帛,腰间束上丁香紫色暗莲纹腰带。
玉琼手巧,为她点上淡妆,低声询问:“是否要贴花钿”
兰倾旖摇头。
“那画一朵优昙花”玉琼试探地问。
兰倾旖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出嫁时满城相送盖头掉落的那一幕,那时她怀一腔心事万里来嫁,眉心一朵金色优昙花灼灼如相思,寄托的又何尝不是这遍地血火的人生里一点难得的温软她洒然一笑:“不必了。”
“今日是个隆重日子。”玉珑忽然笑道:“小姐当日府门前盖头掉落万众惊艳,如今在云国不知有多少未嫁女儿仰慕小姐你的风姿,效仿你的妆扮,在眉心点一朵金色优昙花以示美丽,早已成为云国上下潮流风尚。这大好日子,小姐何不画上这妆也好杀杀其他娘娘的傲气”
兰倾旖略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随意的妆扮倒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想想有些啼笑皆非,她以前在云国甚至天下,都是以貌丑如鬼著称,想不到还有被人奉为时尚潮流的一日。
她站起身,“不用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这就走吧。”
皇宫上下布置得分外华丽喜庆,连落叶凋零的树上都包上彩绢,剪下绿绸作叶,一排排深红宫灯如银河飞流而下,倒映着皑皑雪地流光溢彩。
兰倾旖特意挑了个不早不晚的时辰过去,她到的时候霍芷晴已经到了。两个女人都没有寒暄的心思,连例行公事的场面交代都不想做,都装作没有看见对方似的各自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