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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诚挚,脸上堆着温和但并不显谄媚的笑容,到这会儿扛不住了,眼神开始闪烁,笑容也开始僵硬。

是勋心说:“嘿嘿,所谓胸中不正则眸子瞀焉,你老兄终于要原型毕露了吧”他可没想到,这世上绝对的正人君子就凤毛麟角,谁心里还没点儿鬼啊,要是曹操一言不发地这样瞧他,他是宏辅照样胆战心惊,眼珠子乱转,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不过他这时候再开口询问,倒是比较容易突破对方的心防。于是他就问了,说我听得乡民传言,这案子共有两审,一开始隔壁老王是说借种生子来着,是也不是这么一问,屠县丞更慌了,说:“这是老王错记了,为无效的证词,故此卷中并无收录。”

是勋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是老王错记了你确定是租婢生子,而不是借种生子”屠县丞支支吾吾地说:“应、应该是此案郡中既已批复,应无可疑,上官也不好翻过去重审吧”

是勋冷笑道:“县中大姓李易中却与某说,实应是借种生子,当日签约的中人便是他本人府尊任我以腹心,我若执意重审,想来府尊不会阻拦。你以为如何”

“刷”的一下,屠县丞脑门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眼神不自禁地就往耿县令那边瞟。可是耿县令坐在旁边,抬着头似乎在出神,就压根儿不肯瞧他一眼。是勋正打算让耿县令派人去叫李全来作证呢,突然吴质手捧着一块牍片匆匆而入,低声禀报道:“找到了,只是”

是勋劈手夺过牍片来。吴质刚才那“只是”二字,让他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本能地先不瞧牍片上的字,却斜斜地瞟了屠县丞一眼。只见屠县丞脸色煞白这就多三分象雪人了目光直直地盯着耿县令;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耿县令,却见耿县令也恰在此时把眼神扫了过来,然后微微点头。

我靠,看起来这案子里不但有县丞、县尉,还有这位县令的事儿哪,一县三个正式编制,感情谁都跑不了。是勋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了,这县中上下要是全都勾结起来跟自己作对,那麻烦可就大了呀,这案子再想翻过来就难上加难啊。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去看手中的牍片,只见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宁彤将婢女某“租”给隔壁老王,期限两年,而且中人也不是李全,而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得的名字梁允。

当下他一指牍片:“这梁允又是何人”屠县丞还没有回答,耿县令先抢着说:“本为县中大姓,去岁黄巾作乱,他避之不及,已遇难了。”

遇难了好啊,好啊,这就死无对证了是吧是勋侧过牍片来,朝向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又再仔细瞧了一遍,果然发现这份契约上有多处刮过的痕迹他喵的自己还觉得竹简、木牍方便修改,是桩好事儿呢,赶情也方便伪造文件哪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禁地问出了口:“似有删削,何也”耿县令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乡下人家,往往一牍而多用,为省物料也,不足为奇。”

是勋心说去你的乡下人家,你才乡下人家,你们全家都乡下人家宁彤家里那么有钱,这么重要的契约,他会使用旧牍来写吗蒙谁啊你等等,这要真只是租婢,那就并不重要,用旧牍来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租个婢女,需要多写一份儿交到县衙备案吗你当我傻的呀

可是他也只能腹诽,却骂不出口终究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啊。这就好比一口痰硬生生憋在嗓子眼儿里,咳也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卡得他全身都不舒服,就恨不能当场一脚踹翻了几案,然后拔出刀来把面前这俩可恶的家伙全都劈成渣渣

这就是当文官的弱点啊,想想当年啊不,应该是未来,张三爷跑耒阳去挑庞统的错儿,就跟自己如今行县差相仿佛,得亏是孙乾在旁边拦着,要不然以三爷那脾气,还不当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换个文官就不行了,就算有那份武力,也没有那份混横不讲理的气魄呀。

是勋没有办法,只好故伎重施,瞧瞧手里的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再瞧瞧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可是那耿县令就比屠县丞要老奸巨猾多了,脸上一直保持着静止却不僵硬、温和却不谄媚的微笑,随便他瞧,瞧多少遍也当是春风马耳。眼见得是勋反倒要坚持不下去了,还好旁边的卢洪给解了围,他轻咳一声,大声说:“长官自清晨行路到此,也该疲累了,不如先暂且歇息一会儿如何”

于是是勋就坡下驴,连连点头:“是啊,确实疲乏了。”他想一想,关照耿县令等人:“不必因我来此,使诸君废了公事。且安排一间静室,让某稍歇风尘,且待午后,若有咨询,再召唤诸君前来便可。”

等到了偏室里坐定,是勋叫管巳在四周警戒,别让旁人靠近,然后把那份契约投掷在吴质的面前,问他:“如今怎么处”

吴质捡起牍片来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删削痕迹明显,此中必有奸宄成阳县令、丞等一贯贪赃不法,县内人人皆知,上官寻乡老们来打听,自然”

是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问你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乡老之中有不畏惧他们权势的敢说真话,也很难成为证据啊况且,宁可一案,就连李全都不愿贸然前来作证,何况其他人呢好,如今他们把中人的姓名都给改了,就算叫李全来也没用”他转过头去望望卢洪:“要么,卢先生去好好核查一下账目”

卢洪微笑着摇头:“不知道长官适才有没有注意到耿、屠二人的神情据某看来,那屠县丞实不知契约已经修改过了,或是耿县令棋高一着,有所预防长官虽然是微服而来,但时当春日,正是行县之期,耿某既然在这件事上都有了准备,想必账目也定然早就削改得面目全非了吧”

是勋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烦躁,不禁狠狠地瞪了吴质一眼。他心说要早知道有这种结果,自己就不听吴质的话,不去追究宁可一案了,如今两手空空,毫无证据,倒搞得自己相当的被动。吴季重啊吴季重,我还当你是智谋之士,可以作为臂助呢,你就这么给我掉链子

转念又一想,也不能全怪吴质,终究他才刚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年轻呢,官场上的种种狡诡,就这么一个初三或者高一的学生,他又知道个屁了

是勋不自禁地就搓着手绕室彷徨。卢洪瞧瞧他,又瞧瞧旁边垂头丧气的吴质,不禁捋着胡子笑了起来:“长官勿忧,如今还有一计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