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勋这才转过头去,再仔细眺望一番果不其然,刘表行列当中高高打着一面龙旗,而且上垂九条飘带,即所谓“九旒”也。这是天子出行才能打的旗号,刘表估计在荆州当土皇帝当习惯了,竟然连迎接天使的时候,也把这旗给公然亮了出来他连天地都郊祭了,还在乎使用天子旌旗吗
蔡瑁闻言,赶紧跟赵岐打商量:“赵公且暂歇,某这便返回去劝谏主公。”他匆匆地又跑回去了。赵岐眼望是勋。就不禁长声叹息:“不想刘表徒负雅士之名。竟然行此恶政”
是勋心说怎样,我没说假话吧,刘表是啥德性,您老先生终于看清了吧可千万不能让他派兵去奉迎天子啊
最终刘表收起了九旒龙旂,这才把赵岐迎入襄阳城内。是勋给赵岐驾着车,就顺道打量了这位荆襄之主刘景升一番,只见此人方面大耳,相貌儒雅。大轮廓跟刘备有点儿象,具体细节却又全然不同。于是不禁想,这方脸不会就是老刘家的遗传吧刘秀是不清楚,貌似刘邦也是一张大方脸,下巴挺宽不过好几百年过去了,这脸型没道理不改变啊
刘表把赵岐迎入城中,然后又迎入州署。到这儿就没是勋什么事儿了,刘表还是派黄射来招待他,引领他回传舍去休息,孙汶倒是让人带着。跟进了衙署。是勋回到传舍,跟黄射说了一阵子闲话。一起用过了朝食,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对啊,荀彧不是让我帮忙送信给王粲吗我怎么差点儿就忘了这碴儿呢赶紧跟黄射打听,黄射说王仲宣确实就在襄阳,我这就带你过去。是勋本来没打算去见王粲的,因为他怕那小个子双目如炬,会看破自己假诗人的行迹,所以只想请黄射帮忙投递书信罢了。可是没想到黄射那么热情,一扯他的衣袖,说走就走好吧,丑媳妇终究难免要见公婆,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躲着诗人们走再说了,老子连曹操都敢见,还怕一个王粲吗
可是他就没想到,王粲王仲宣竟然如此年轻,瞧着比自己还小好几岁其实王粲是熹平六年生人,年方十八,比这个是勋阿飞年轻两岁。这小子个头儿可能还不到一米六,长相不算难看,但是身体非常的单薄,就跟来股小旋风就能给卷跑了似的。
史书上说刘表因为王粲“貌寝而体弱通侻”,所以不怎么看重他。“貌寝”就是长相难看,其实倒不见得,大概只是方脸的刘表天生审美观排斥尖脸人吧;“通侻”就是四面漏风,裴松之解释为“简易”,是勋曾经觉得太过引申了,但一个人怎么就能四面漏风呢如今瞧瞧王粲的德性,他真信了古人诚不我欺也。郭嘉也既小又瘦,但跟王粲比起来,郭奉孝已经可以算是个“胖子”了。是勋就不禁在心里琢磨啊,这小子到底有八十斤没有
双方见面施礼,是勋就递上了荀彧的书信。王粲打开来略略一瞧,回复道:“荀君有心了,且待粲随后写了回书,还要劳烦是先生带回兖州是先生的文名,粲亦有所耳闻也,别赋一篇,真压倒建武以来所有文章”
是勋心说别啊,拜托您别把我捧那么高,省得待会儿要穿了帮,跌下来那就更重。他连声逊谢,就打算借故告辞。
可是没想到王粲不肯放他走,非要他吟几首诗作来听不可。是勋没有办法,只好把从前抄袭过的陶潜的诗,什么“采采荣木”啊,什么“有生必有死”啊、“精卫衔微木”啊、“安贫守贱者”啊,全都摆出来应付雷泽上那首“贪爱春波绿”,当然没敢现眼。谁想王粲还是不大满意,连说:“此皆有所闻也,是否还有新作”
是勋心说我东抄一首,西抄一篇,难道你就全都听过了就这个年代的通讯水平来说,难不成你特意搜集过我的作品吗你丫是我脑残粉不会吧好啊,那我就来首新的试试你。
当下长吸一口气,缓缓地吟道:“奉义至江汉,始知楚塞长。南关绕桐柏,西岳出鲁阳。寒郊无留影,秋日悬清光。悲风桡重林,云霞肃川涨”
王粲一边听,一边眯着眼睛,抚着手掌细细咀嚼,听是勋念完这八句,半晌不语,当下奇怪啊,就问:“下面呢”是勋一摊手:“下面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乱世能臣
是勋现抄的这首诗,乃是江淹的名作望荆山,大概是江淹跟随刘宋的建平王刘景素往赴荆州时候所作是勋想到自己如今也在荆州,也是从外地到荆州来的,直接就给用上了。虽说诗中有“桐柏”、“鲁阳”等词,是指荆州北部,而他这回是直接由西而东到襄阳来,就没路过那些地方,但诗人之言嘛,也不必句句落到实处,就当是想望好了。
可是背完前面八句,他却赶紧刹车,不肯再往下诵念了。因为后面六句,“岁晏君如何”云云,情绪越来越悲怆,乃江淹慨叹沉沦下僚,而又曾一度受人诬陷,锒铛入狱,因而有所感发。这跟是勋这回到荆州来的情绪是绝然不同的,再抄下去,未免就会露出马脚来。
但是王粲听出来了,这诗还没完,开篇写事,下面写景,然后要是不重新归结到事上,就得趁机抒情啊,这明显的意犹未尽嘛。他赶紧追问啊:“下面呢”是勋只好回答说下面没有了不是老子故意太监啊,这是新作,才到荆州的时候写的,还没写完,王仲宣你也给帮忙想想,后面要怎么续才好呢
王粲低头沉思,是勋趁机赶紧告了辞,扯着黄射就夺路而逃。黄射也是一路走,一路沉吟,一直等到把是勋送到传舍门口,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结尾或二句,或四句,还以抒情为佳,但不知宏辅心境如何,实在不敢妄为之续啊。”是勋心说怎么,您老兄也陷进去啦我没让你帮忙想结尾啊。你上杆子往上凑个什么劲儿
一宿无话。第二天起了身。是勋还在琢磨,这刘表要为难自己,还有两天,这两天干啥去好呢要不要再跑一趟隆中,问问黄授,水镜先生司马徽住在哪儿正在琢磨呢,传吏来报,说外面有位王粲先生求见。
是勋吃了一惊。心说王仲宣你怎么阴魂不散哪,竟然追到传舍来了
可是也不好不见,只得委委屈屈地把王粲揖让进来。随便说几句闲话,王粲就问了:“昨闻先生佳作,苦思一宿,尝试为续,奈何不识先生的心境,无法成篇。先生经此一宵,可有赓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