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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到一边,问他:“若家父不讳,崔贼必废其政,奈何元则有对策否”桓范说无论公子你,还是主公,都未免想得太多啦“主公昔日曾言,为政之要,在因时因势,且得众也。使众得利,则政必存,使寡得利,则政必废。今主公之政,非止泽被功臣、世宦,即单家、商贾亦德之矣。周公薨而礼用千载,商君死而秦政不替,孰云人亡而必政息耶崔季珪可变主公数政,然不敢尽变,变则害众,千夫所指,必无病而亡”

是勋的很多政策,已经让原本被排斥在统治阶层之外的很多人得着好处啦,还有机会削尖脑袋往上层钻,这要是从来也没得过利还则罢了,一旦得利,你让他们再吐出来,那谁肯干啊好比科举制度,既然已经开了两届,眼瞧着又要有第三届,很多寒门之士通过科举为吏,你若想废,他们能答应吗崔琰要是胆敢逆势而为,损害到了新贵们的利益,他还打算活多久

是复说我爹可能是想得过于悲观了,可是你又未免太过乐观了“利众之政,必能使国家安泰,而若云不易,则国恒存也。”要是说对众人有利的政策一定可以长久存在,不被废罢,那世间就不会有国家灭亡、朝代轮替啦。

桓范说了:“公子所见亦是。善政不罢,然可废也,期之日久,即良材亦必生蠧。乃期孔明等得政,公子亦当振作,以绍乃父之志。”好政策不会被人一脚踢翻,但可能被逐渐毁坏,那就需要你们这些是门子弟来继承主公之志,想办法把它长期维持下去啦。

是复皱着双眉,一边想一边说:“吾有一计,元则试听”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釜底抽薪

魏帝曹髦这几天的心情相当不错。

这当然不是因为是勋病倒,而且眼瞧着就要挂了。虽说崔琰见天儿在小皇帝面前进言,诋毁是勋之政,但基本上还算对事不对人一则崔季珪要脸,既然人尽皆知他跟是勋有龃龉,再直朝对方面门开炮就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啦;二则是勋曾受曹操信重,他跟曹髦也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利益冲突,小皇帝对是令公还是颇为倚重的,崔琰何德何能,而敢妄进谗言

所以目前曹髦对是勋的看法是:祖姑婿的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但他施政合乎乱世,重商贾、酬功臣、用寒士,为的是最大限度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大限度榨取一切可以榨取的资源,如此才能富国强军,逐鹿天下。可是等到天下一统以后,便当重建秩序并且与民休息,他那一套就未必合适啦,更不可为万世之法。老人家都是顽固的虽说是勋也并不算老,起码不比崔琰老不愿变更其政,那就只好由我来逐渐收拢权柄,收拾局面了。

故此是勋病倒,曹髦或许还觉得上天赋予了自己夺权、变政的良机,但是勋若就此一暝不起,对朝局的稳定和小皇帝的施政,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啊。他绝对不会盼着是勋这会儿就死,所以才会亲自上门去探视,回宫以后也向祖宗祈祷,希望是令公可以延寿。

对此崔琰、杨修等人自然心中洞明,但也有人误叛形势黄门任曙吉就自作聪明地对曹髦说:“若令公不讳,陛下即可大展鸿图矣。”

曹魏宫廷中所用阉人不多。还不及后汉桓灵时的四分之一。主要根源在后汉群宦之乱殷鉴不远。曹操虽然出身阉宦之门,但早就摇身一变为士大夫对敌寺人的急先锋啦,他天生讨厌宦官。当然啦,只要帝王多妾的传统不变,宫中的阉人就不会绝迹,所以多少也养了一些,但明令不可插手国事。

而且鉴于后汉的诸常侍之乱,曹操把相关名号也全都给废了。如今宫中宦者品级最高的就是黄门。这个任曙吉本为汉朝的宦官,曾侍奉献帝曹皇后,在耿纪、韦晃之乱中还帮过是勋的忙,即以此功绩受到曹操的奖掖。后来汉禅于魏,任曙吉不肯跟随刘协就藩,到处求告,终于留了下来,就此成为曹魏宫中有数的几名大宦官之一。

宦官之身家性命全都维系于皇权,所以任曙吉也本能地随时随地奉迎曹髦,可是没想到这回却拍马屁拍在了马脚上。曹髦闻言大怒,戟指喝道:“汝寺人耳。何敢与言国事令公生死,岂敢妄议”下令把他拖下去狠打一顿板子,然后轰回老家去。

崔琰和杨修正好来见曹髦,想要询问一下,如今是令公病重无法理事而且估计好不了啦这中书令之位是不是要改命他人陛下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结果正好撞见任曙吉挨揍。问清楚缘由之后,崔琰不禁沉吟,说:“陛下之爱是宏辅亦深矣,彼竟不念天恩,强取人君之柄,若其知耻,宁不愧煞”

他所以如此感叹,是因为是勋在“高陵之变”以后,返回都城洛阳,即用桓范之谋,开始了对内廷的一系列反击行动。

是勋原本以为自己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声望亦如日中天,曹操死后,便成深固不摇之势,经此政变,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的。门生故吏虽多,老者多殁,少者未成,即便已踞朝廷中枢的诸葛亮、实掌兵权的魏延等,要想掌控政权,也得且再成长个一二十年哪。诸葛亮你总得等钟繇、陈群他们都退了才好出头啊,魏延等辈呢,得等诸曹夏侯的第一代死光光。

所以是勋觉得自己把这些孩子扶上了马,还得多少再送一程,否则目前朝中重臣只能算是自己的盟友,不能算党羽,还无法真正继承和发扬自家的理念,保护和维持自家的政策。你瞧,崔琰出来一诈唬,曹髦出来一抖威,宰相们不就怂了吗这怂并不仅仅怕与皇权起冲突,更大因由是觉得跟皇帝面前退这么一两步没啥大不了的钟繇在高陵前的表态,便可得见一斑。他们未必肯竭力维持自己所制定的各种规章制度,而就算肯,也未必有足够的本事。

萧规曹随,那也得是曹参,功臣中皆以为功劳第一也,他有这个能量,换了旁人,只要碰上点儿坎坷,谁还管前任萧丞相说过啥做过啥啊。

所以返都之后,是勋就一步步地往朝中安插党羽。首先把蒋济从兵部调到吏部,抓稳了人事权,乃命河南尹裴潜为兵部尚书裴潜对军事所知甚少,大权就此全都落在了侍郎诸葛亮手里。接替裴潜为河南尹,控扼京畿地区的,则是司马仲达。

再使山阳公主抱幼女入宫,拜谒她老娘、太皇太后卞氏,趁机为老公求官是复虽为帝婿,其实一直在各部门打零工,并无实际职务、统属。于是经过卞氏的提示那终究是她亲女婿,就理论上而言,比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曹髦要更亲曹髦被迫任命是复为中领军,与中护军夏侯充共掌军事。

就是靠着此等种种安排,是勋才能够一点一点把曹髦收归内廷的权力再逐渐掏回来,只可惜计划才刚走上正轨,大疫流行,他就突然间一病不起了。病倒之前,他还正想召张既张德容为虞部尚书,以接替病殁的司马朗呢,结果这一病,曹髦得崔琰之荐,当即把这个重要的财政部门交给了汝南人程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