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货,这里回货的意思是指婚礼时候准备的给亲戚的回礼,当时一般回货里有瓜子蚕豆番薯糕,生熟都有的花生和纸包糖,桂花球金枣也有几个,酥糖一般是两小包,还有红鸡蛋一双,这是给随礼了的亲戚的回礼,还有就是放在家门口,等着村里小孩子们来要的回货,那就只有番薯糕炒花生喜糖,先到的先得,分完了就算,早几个去的小孩子,还能得到红鸡蛋,把手都染红的红鸡蛋,吃的孩子们喜笑颜开的。
阿辞那天放学了就跟着同学们一块儿去了老屠家,屠阿婆满脸喜气的在门口分回货,他家门上贴了红纸剪的喜字,门前人来人往的各种热闹,阿辞记得很清楚,他们家办婚事时候的那种欢乐。
下半年还有别的人家结婚的,也一样的分回货,小孩子们蜂拥而至,但是谁家也没有老屠家分的丰厚,他家的名声在村子里倒是又更好了些。
十月里的时候,阿辞妈妈到镇子上去赶集,想给阿辞阿飞买些棉衣的布面,在供销社门口意外的碰到了明月,明月是跟着村子里的姑娘们一起来镇子上买冬衣的布料,碰到了表姐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两个就站在供销社门口说话。
明月虽然是来买东西的,但是脸上神色并不见得多高兴,她轻轻的和阿辞妈妈说,自己哥哥伟亮喜欢的那个姑娘,终于还是没抵抗住父亲的命令,和另外乡村里一个有五个兄弟的男人订婚了,姑娘要订婚的那几天里,伟亮是直接被他爹给关了起来不让他出门,做爹的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他比伟亮先知道这事了之后,直接就把还不知情的儿子给关在了一间小屋里,他怕伟亮要去闹场,说不定还要拉着姑娘走。
做父亲的判断的没错,伟亮被关之后,就想到了心上人那边肯定出事了,他闹过砸过求过,但是家里娘和妹妹不敢放他出去,他爹根本不来见他,他爷爷奶奶反而来了,天天的坐在外面和他说话劝解他,他就猜到了姑娘那边肯定是要和别人订亲了,他跟他奶奶哭了一场,老太太在外面陪着他一起掉眼泪,哭完了还是不肯放他出去,伟亮就躺在床上发呆,也不吃饭,绝食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他爹开门进来,狠狠的打了他两个耳光,骂他是不是为了个姑娘,就连爷娘爹妈都可以不要,也不想想家里人为他担了多少的心事,伟亮的娘哭着求他好歹要吃点东西,怎么能一天都不吃饭呢
爷娘和爹妈几个人围着伟亮,哭的哭,骂的骂,伟亮只问他爹,姑娘是订婚了吗
他爹点点头,今天中午办的酒,晚上她家里还有人在,因为是招赘,男人是要在她家住一晚的。
伟亮问他爹,能让他去看一眼吗
他爹犹豫了下,看着自己儿子发红的眼睛,说必须自己陪着去,还要加上他大哥的儿子,得有人看着他才让他去,伟亮答应了。
那天晚上,连夜赶去的伟亮,心里像是火在烧,往常走惯的路,今天走的更快,十分钟都不到,姑娘家的那排房子就在前面了,他站到了她家的正对面,那里有口池塘,池塘这边是水田,那边再一排菜地就是姑娘家住的那一排房子,以前他总站在池塘侧边的柴火堆旁边,躲着人看姑娘,今天却站到了她家的正对面,远远看去,她家灯火明亮人声喧哗,还有人在吃酒,伟亮想在喧哗声里找到姑娘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幸好天黑那边也不注意这里,他们三个人站了十几分钟,伟亮爹就要拉着儿子走,伟亮却甩脱了他爹,拔脚就要往姑娘家冲去。
幸好伟亮爹眼明手快,一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衣服,拦腰紧紧抱住,又叫侄子抓住儿子的双手,三个人正闹成一团,那边姑娘家的门前却走出来几个人,伟亮听到有人在说不要送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然后就是心上人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那说,爹,娘,阿哥阿嫂,那你们慢慢走回去,路上小心。
心上人的声音,伟亮自然是不会认错的,就是她爹妈妹妹几个,伟亮都是认得也熟悉的,此刻姑娘嘴里喊着的爹妈阿哥阿嫂是什么人并不是她爹妈那是她公婆
还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说爹妈你们先回去,我住一夜明天回来。
姑娘跟着又说了句,要不爹妈别走了,然后是老人的推辞声,伟亮却是听不下去了,他早就不挣扎了,他爹也只是虚扶着他,伟亮霍然转身就走,走的飞一般快,逃命一样的往来时的路去,慌的他爹和他兄弟急忙的追过去。
那天之后伟亮就安静了许多,家里人却更担心了,时时刻刻的看着他,明月碰到阿辞妈妈,倒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阿辞妈妈也担心,但是又劝明月放宽心些,总归那姑娘是和别家订亲了,伟亮也不可能去抢人家的老婆,只要他自己想明白了,以后再找个也就是了,表姐妹两个相对着叹气,又说了些话,直到明月的伙伴来喊,这才不得不分开。
阿辞妈妈回家之后,把这事告诉了阿辞爸爸,两个人也替伟亮可惜,不过,再怎么喜欢,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那也就不要想了,阿辞爸爸就是这个观点。
、雪冷
九月初的时候,阿辞外公就找了人在山腰上平一点的地方排下石脚打下地基,要在那起一大一小两间平房,准备一间给小儿子住,一间自己住,女儿过了年就要出嫁,而大儿子也要娶媳妇了,家是不得不分了,房子也要准备好,然后才能分家,一家兄弟里老二老四家也说要准备房子,就打算一起造房子。
那段时间里,阿辞爸爸很是辛苦,早起去中山洞里放炮,中午回家吃饭休息的功夫,还要去岳丈新房子那里帮忙,小一间的那个房子,是靠近了山壁了,因为平地狭窄还要留出前面的位置,就只能向山崖要空地,阿辞爸爸还偷偷的拿了点炸-药轰了下山壁,当时的管理真的是不严的,有心人要做什么的话,真的是没人管。
阿辞爸爸也不是那散漫的人,轰炸山壁也只是在极小范围里,爆炸声都不大,很沉闷的那种炮仗声一样,一个中午人家都在休息,他轰了几炮,这边远离下面的乡村,别人也不知道,好在这山上的石头十分疏松,几炮下去山壁就掉了一大片,清理了之后就多出不少地方来,阿辞外公请的人干活又卖力,不过十几天,就盖好了两间平房,沿着山腰又多了一排房子,其他人家的,因为要盖上下两层的房子,又要盖屋顶,倒比他家更费事,不过等到十月初的时候,差不多就都盖好了。
阿辞大舅舅就在这年的十月末订的婚,尽管阿辞妈妈和阿姨都觉得那姑娘还欠好,但是元东自己中意了,那有什么办法呢嫁出去的姐妹,说多了也不好,阿青虽然还在家,但是也已经订婚了,还有元东是哥哥,做妹妹的也不该干涉他的婚事,而他们的父亲,完全是沉默寡言了,任凭大儿子自己做主了。
元东订婚的时候,外婆和外公依然提前一天来了,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和来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一块回去的,伟亮明月也来了,伟亮看着还好,精气神并没有倒,就是人看着瘦了些,元琴和他们坐着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伟亮也变了些,以前开朗的人变的沉默寡言了,就那么坐着,旁边来吃喜酒的人热闹说笑,却好像和他一点也无关一样。
十月一过,天气就越发的冷了,真的是到了寒冬了,那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阿辞家地里该收的东西都收完了,红薯码的高高的堆放着,玉米搓成了粒晒干了藏进了柜子里,地里的菜也盖上了厚厚的稻草杆防冻,那几天的天气不好,一直阴沉沉的,等有天早上终于晴了的时候,老人家们看着耀眼的阳光却都说是开雪眼了,意思是就要下大雪了,果然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再度消失了,天空中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雪了。
这一场雪下了几天,一开始的时候还好,雪就薄薄的积了层,但是连绵不绝的下雪,很快的地面上就攒了厚厚的积雪,阿辞爸爸在中山那边洞里干活,来去路上都不方便了,天气又冷的厉害,村长不得不叫大家都停工了。
下雪天也不方便干活,在家里的阿辞爸妈看着天上连绵不断的大雪,担心起地里还压在雪下的菜,阿辞爸爸说等雪不下了,肯定就要冰冻了,还不如就现在去把菜拿回来,夫妻两个同心协力的去了菜地里忙碌,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了蓑衣,冒着大雪把稻草杆下盖着的菜都割了回来,大白菜外面都已经有些冻坏了,乌油菜青菜之类的坏了一些,地里的萝卜是早在刚开始要下雪那天就都拔了,也不管还能长个,要是冻在地里,那就都坏了,只能给猪吃了,萝卜缨子什么的,都一起放簸箕里挑回了家,猪能吃也不会浪费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