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裁缝铺走出來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这女子白衣胜雪,乌黑的秀发轻拢慢挑精致的盘起,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
顺着裁缝的手指看去,那白衣女子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一位穿着粗布衣衫,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男子半蹲在地上,满脸笑容的为一个看似刚刚成年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穿鞋,只看一眼,那白衣女子便当场错愕,对面那女子脸上固然羞涩,但是那股不加掩饰的幸福、满足的笑容更是让白衣女子原本精雕细琢的小脸瞬间扭曲,便仿佛有一把刀,残忍的刺入了她的胸口,
随着那白衣女子的情绪变化,周围的温度甚至都降低了几分,秦百川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下意识的便抬起头,当他看到那白衣女子的时候,面对义王谈笑风生,面对李明秀面不改色的秦百川脸色瞬间大变,随后仿佛时间停滞,他再也无法继续手里的动作,
秦百川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徐秀的眼睛,小妮子不解的回头,当目光落在瞿溪身上,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便弥漫在她的心里,这世界上竟有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和她比起來,人家便好像在寒冬傲然开放的梅花,而自己恐怕连狗尾巴草都算不上,
眼前这个女人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见大哥和她四目相对,分明是早就认识,徐秀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大哥在江陵两岸的朋友她认识的差不多了,大哥在主城的人脉似乎只有锦绣山庄与清风书院,而孟小姐孟姐姐也说过,瞿溪瞿大庄主是江陵四大美女之一,天生便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将这些信息都综合到一起,秀儿几乎可以确认那白衣女子的身份,
沒错,就算秦百川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会在锦衣坊这种地方遇到了瞿溪,
瞿溪,
秦百川脑子中颇有些空白,平时他随机应变,能说会道,可现在却是一句话都想不起來,诚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的秦百川跟瞿溪沒有任何关系,他可以不在乎瞿溪的任何想法,任何感受,可从内心的情感上來讲,秦百川一怒之下离开万花小筑,又岂能沒有存了将瞿溪一军,让她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瞿溪心里的感受只能是比秦百川更加复杂,他蹲着身子弯着腰,竟做一些丫鬟做的事情,而对面那个女子看打扮分明出身贫民,而他本人也脱下了自己为他准备的华贵衣衫,这都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从内到外,彻底的跟锦绣山庄,跟自己断绝关系吗,
更让瞿溪难以接受的是,座位上的那个女子比自己年轻,相貌也是极为出色,虽穿着平庸,但是她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小家碧玉的气质,尤其是那双单纯不谙世事的眼睛,甚至让瞿溪都不忍去伤害她,瞿溪咬紧银牙,她也曾掌握秦百川的许多信息,如果所有的信息全部正确,那她应该就是徐秀,
三个人,六只眼睛互相看來看去,可最终谁都沒有说话,徐秀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看出大哥似颇为纠结,收回自己的目光之后,悄悄的缩回了小脚,轻轻的将鞋子穿上,然后一双美眸便落在秦百川的脸上,甜蜜,满足,
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女人的直觉都是极为敏锐,从徐秀的眼神里瞿溪看到了徐秀的幸福,而她这种幸福却是对瞿溪最痛苦的煎熬,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撕成了一片片,那种让人无法言表的痛苦随着血液流向全身,瞿溪恨不能一头晕死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瞿溪在心里咆哮着冲着自己发问,他不过是自己捡回來,一个充当挡箭牌,可有可无的人而已,为什么在万花小筑的时候自己会心碎,为什么再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自己的心底会流血,
我已经派赵亚男去找你,已经隐晦的表达了不想让你离开的意思,甚至我都已经试图要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宁愿放下尊严为一个女子穿鞋,却不愿回來见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讨厌么,还是说,我现在想要做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喜欢他么,我不喜欢他么,我在乎他么,我不在乎他么在他眼里,我竟不如一个贫民家的女子么,瞿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她的理智告诉她,秦百川已经把她抛弃,这个时候她应该带着锦绣山庄大庄主的威严,冷漠的离开,可她的行动却是不由自主,缓缓地朝着秦百川和秀儿走了过去,
看到瞿溪过來,秦百川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该來的总是要來,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他轻叹口气,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徐秀也是从椅子上起來,站在了秦百川的身后,
瞿溪冰冷的目光在秦百川脸上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落在了徐秀身上,徐秀也是好奇的抬起头,打量着瞿溪,一个是上位者,冰冷高贵,一个是底层百姓,明亮单纯,这两人站在一起,便代表着女人的两种极端,
瞿溪始终沒有开口,秀儿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对瞿溪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脸上带着些许的羞红,甜甜的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江陵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呢,”
瞿溪怔了怔,徐秀的声音说不上有多好听,但言语当中充斥的真挚却是能让人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瞿溪甚至觉得,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果自己出口伤人,哪怕是大声呵斥都会觉得不忍,
瞿溪冷冰冰的看了徐秀一眼,扭头将目光又落在秦百川身上：“吴家老店的手艺,这双鞋子比我任何一双都要漂亮,”瞿溪声音里沒有任何情感,似乎是在讲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鞋子再漂亮,比不上一张签文,比不上苦行草,比不上安阳落日,”秦百川淡淡的回应,
瞿溪咬了咬嘴唇,她说那话的意思,颇有些指责秦百川跟她成亲这么久,却从未给她买过礼物的意思,而秦百川说的签文便是上次瞿溪情绪不高,秦百川费尽心思给她弄了一张签文缓解她的情绪,苦行草,安阳落日,指的自然就是胭脂行当与安阳的事情,
当着徐秀的面,俩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含糊其辞,可有些事是一起经历过的,就算不明说,双方心里也都有数,瞿溪只觉得心里憋着好多话,存了好多问題想要问秦百川,可却根本不知怎么开口,
“大庄主,我虽然已经不在锦绣山庄了,但我们总算在一起共事过,现在见面也不用像仇人一样吧,”也不知道为什么,秦百川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疼,有点酸,沒话找话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秦百川态度轻松,瞿溪一下便有了火气：“锦衣坊汇集了全国各地的衣服,我的衣服鞋子便是都从这里购买,而你曾经所穿的那些,也是我也是我派人亲手挑选,送到了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