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会说话。我从未在宫里见到过这么可爱的娃娃。母亲,紫玉今夜要搂着她入睡。”
施夷光被她聒噪的不行,头疼的对无韵道:“真是长不大,明年就该定亲了。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她远嫁出去”
“母亲,”无韵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慰道:“还有一年,事情兴许会有转机,母亲不必过于心焦。”
“但愿吧”她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伸手拉起无韵的手道:“对了,我看刚才武涧都来了三回了。子皙这个孩子,明明想让你回去,就是拉不下脸来。”
“母亲”无韵羞红了脸。
“好孩子,两情相悦,孰为难得实不相瞒,一年前的新婚之夜,你二人意图瞒天过海,又怎能瞒过母亲这双眼睛”
无韵惊道:“母亲我”。
夷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这些年来,子皙游学在外,没有我盯着那肖耀殿,那群猴子还不得翻了天母亲今日见你们一副情投意合,蜜里调油的模样,这提了整整一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无韵惭愧的起身施礼道:“让母亲忧心,是阿韵的不是。”
夷光将她扶起,笑着说:“好了,母亲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得此佳儿佳妇,夫复何求今晚他若是不亲自来,我就不放你回去。母亲倒要看看,这只锯嘴的葫芦到底能忍多久”
无韵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脸得意之色的施夷光,心里终于明白,小姑子紫玉在梅林戏弄姬子地的那股捉狭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
“好好好”紫玉听到两人的话跑过来。她伸手摇着无韵的肩头,一叠声地道:“好嫂嫂,你今晚就跟紫玉一起睡。跟我说说,你们这趟出门都看到些什么景致坏哥哥,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哼”
无韵听了她的话,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应对,“紫玉”
施夷光看着懵懵懂懂的女儿,暗自叹了口气。厉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王姬,岂可随意出宫乱跑不要名声了你哥哥和嫂嫂今日刚刚回宫,旅途劳累,需要休憩,不可胡闹”
“噢”紫玉见母亲冷了脸色,心里嘀咕了一句:明明是您先说要留嫂嫂住下的。见母亲又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悻悻的拉起无韵的手道:“好嫂嫂,那我明日去肖耀殿看你可好”
“不好”有人冷声应道。姬子皙从外面走了进来,断然拒绝了紫玉的要求。
十日后,楚国使节魏子季及其随从到了馆驿。他到达姑苏的第二日,便向吴王吴王递了求见国书。第四日,阖闾宫里下了吴王允许他们觐见的国书。
姑苏城边的楚国馆驿里,冬日的暖阳懒懒的照在人身上。
魏子季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正安然的在晨光里看着书。他是几个师兄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今年已有二十五岁。几年郢都官场的历练,让他越发的儒雅持重。
院子中央,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舞剑。他手中的剑剑身蓝如一泓秋水,正是当年伍子胥的佩剑、象征诚信高洁的七星剑。舞剑的男子约有十六七岁,四肢修长,身姿遒劲,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刷”剑尖轻挑,一根枯枝掉在子季的书简上。男子轻巧的纵身一跃,一把就夺走了他手中的书。
“阿蛮”子季怒道。
阿蛮笑嘻嘻的用剑挑着手中的书:“我说长史大人,你都在这儿看了半天了,也没见你换一卷。想什么呢”
子季伸手将书简从七星剑上取下来。他看了看个子已超过自己半指的俊朗青年,摇头道:“阿蛮,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好歹也是一名校尉了。何时才能见你稳重一点陛下认你作义弟,封你作毅勇侯,给你取名言树,就是希望你能像棵树一样”
阿蛮见他又要开始念经了,忙接道:“像棵树一样不忘勤学苦练,早日成为顶天立地、治国安邦的栋梁,对吧”我都听了一百遍了阿蛮心里腹诽道。“好师兄,在宫里王兄管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又管我。哎,阿公走了,这世上也就只有阿韵疼我了”他哀声叹气道。
子季看着他惫懒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道:“阿韵也是你叫的是南越君夫人”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阿蛮立马一蹦三尺高:“什么南越君哪来的南越君阿韵跟我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我一出娘胎就认识她了。那个姬惊鸿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见过他,长个女人样子,凭什么半路杀出来抢走她”
长得好看就是长个女人样子子季哭笑不得想。一看阿蛮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知道又触了他的逆鳞。阿韵是小贤庄所有人心里最柔软的存在。无论师父派他们兄弟们出门多久,只要想起阿韵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迎接他们的样子,再苦再累,心里也有一道光,暖暖的藏在某个小小的角落。可是,两年前,这道光被那个人硬生生的从心口扯走。难道,从此以后,再也喝不到阿韵酿的青梅酒了么想起这个,他的心就疼的纠在了一起。为此,他和阿蛮整整两年没跟韩子廉联络,今后也不打算再理他。
阿蛮还在那里暴跳如雷:“都怪那个韩子廉他凭什么把阿韵送给姬惊鸿最好别让我在阖闾宫外看到他,否则”他手中的长剑一刺,手腕粗的藤蔓应声而裂。
“不许胡闹”子季斥道:“你想让阿韵蒋蒋新婚就守寡吗”
“哪里就会守寡她不是先和王兄订的亲吗”阿蛮梗着脖子嚷道:“若不是那个韩子廉从中作梗,阿韵早就是我王嫂了如今王兄与那个姜媛退了亲,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不好吗”
“你,伍言树”子季斥道:“你若还是这样一幅冥顽不灵的样子,就别想让我带你去见阿韵”
“不见就不见,我有的是办法见到她我还要把她带回郢都去”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子季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伸手指着他的背影怒道:“你”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四章兔儿爷
匠门街上繁忙依旧,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此起彼伏。
一个售卖铁农具的铺子前,两个身穿长袍、面带纱罩的弱质少年,正饶有兴味的在看着打铁匠干活。两人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也是纱罩遮面,浑身散发着闲人勿扰的气息,像是两人的护卫。
打铁匠从火炉中夹出一块烧的通红的方形铁块,一下伸进冰水里,“刺啦”一声,水里腾起一股白烟,铁匠迅速将它提起来重新放在铁毡上,抡锤猛力敲打。只见铁花四溅,不一会儿,一个形似扇子的铁片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个少年纱罩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铁块像粟粉一样任人搓圆揉扁,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护卫眼见铁花要溅到两人身上,低声道:“王姬,该走了,殿下的事情估计办的差不多了。”
那个身穿白袍、个子稍矮一些的少年正是紫玉,穿青袍、个子高点儿的则是苏儿。
紫玉转身问道:“武涧,他为什么要把铁条放到冷水里浸一下”
“回小姐,这个叫做淬火。就是把铁器加热到一定热度,然后突然浸在水中,如此就能迅速冷却,铁器就能变得坚硬无比。”
“哦。”紫玉点了点头,接着央求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宫,还是嫂嫂帮我求得情。武涧,咱们再逛一会吧,就一小会儿,哥哥若是回来会给你讯息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