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群中怵然传出一声尖细的嚎叫。明明不是同一个种族,塞壬却莫名其妙的听懂了,那声音中蕴含的深深恐惧。
这仿佛一个信号,不同形状、大小、原身的魔物们,潮水一样向着来时的方向退返而去。仿佛前方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日出的第一缕阳光能轻易杀死魔物的阳光。
亦或是深渊,能吞噬魔物的深渊。
下一秒,塞壬感到耳边掠过一阵风声。
莉莉丝已经姿态随意的追了过去,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带来一片哀嚎与碰撞的声音。它们在走廊间循环放大,渐渐转至悄无声息。
塞壬不敢动,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动。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几乎毫发无损少年,从走廊间重新走回来。他的衣服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悠然的像是刚刚散步归来。
只是关节处黑色的污渍已经凝固,脸颊上沾着属于魔物的的黑红。
这一次他面向白光,五官轮廓一寸寸显露在明晃晃的雪白之下。
于是她看清了他真正的模样。
他和少女模样的莉莉丝其实非常相似,就像是同胞双生的兄妹。面色依然苍白到几乎病态,嘴唇却几乎只能看到本身的肉色。
那五官毫无疑问的精致却阴郁,纤细的仿佛触手可折。
一抹血痕沾在他的右颊,于是阴暗中被掺杂上带着血气的艳丽。像是一朵生长在黑暗废墟中的白花,昙花、百合或者曼陀罗,吸收着人的血肉长大,开放出最艳丽的花朵,香气中也沾染了生死之间的味道。
他在距离她咫尺的地方站定,用一种带着兴奋、压抑、渴求的眼神,目光缓缓地舔舐过她面容的每一寸。
“你终于进行到了这个程度,这一次。”
莉莉丝突然扣住了她的肩膀,少女感觉到骨头几乎濒临粉碎的边缘。就在疼痛即将占据神经的前一毫秒,他却又放开了手,以臂代之。两人的距离被一个类似拥抱的动作拉进,同时低头将唇落在她颈窝处:
“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你选择了错误的通道的话”
她被他禁锢在怀里,肌肤与吐息亲密无间的相贴。她再一次感觉到从身体深处渐渐泛起的战栗,像是恐惧,又仿佛别的东西。
一种让她忍不住回应他的亲吻、纠缠他的亲近。与他唇齿密合、皮肤紧贴在一起的,东西。
她终于明白了。
那样矛盾又共存的感情,应该是什么。
我爱你吗
我恨你吗
她想问,声带却被无形的力量彻底凝固。只能听到对方温柔的声音,以及冰冷如审判般居高临下的轻语:
“虽然很可惜,”他说,“但这一回合,依然是ga over。”
他没有继续解释,只俯身抱起她,向前走过那条黑红的血路。路过被抛在黑暗中的一切,走进从她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期冀着抵达的出口。
那是通往地下第十二层的路,深渊最深处唯一的生途。
“so,aga”
最后一句如呢喃般轻柔的话语,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反复徘徊。她在最后的时间里望着他的眼睛,里面被血一样艳丽的红浸染,随着他们一步步的走入黑暗,逐渐消褪成纯彻的漆黑。
可惜,她没能及时踏进去。
下一秒,塞壬失去了意识。
、第16章
首都,国家现存的最大研究基地,中心区07室。
一整面混合金属玻璃制成的墙壁,从外部能清楚的看到内里的一切。黑色头发的男人躺在房间唯一的床上,旁边有无数仪器进行着运作和计算。液体通过软管交换并产生作用,肉眼不可见的分子笼罩了周围的空间,形成独一无二的异能场。
“情况怎么样了”
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子站在外面,询问守在这里的常驻人员。
“目前依然是西泽尔的人格主导,但其他人格似乎并没有被完全消灭或者说,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他们已经被主人格杀死了很多次。但每一次死亡之后,他们会很快的自行重组。”
“障眼法没有用”
“没有,虽然我们植入了两倍的虚假人数和时间,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因此而松懈的趋势。”
“果然啊,”男人点了点头,语气说不上是猜想得到确认,还是多少有些意外:
“那家伙倒是没有说谎,每一个人格都有充分的成为主导的潜意识,没有一个甘居于复位所以他们不存在信任,不会通过合作对付身为主人格的他;另一方面,他们会全力争犬自己的存活也对,毕竟关乎他本人的生死存亡,也没必要说谎”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近乎自言自语。旁边的工作人员不敢接话,只垂着头听对方自行分析,最后决定:
“先暂停拟境。”
“啊”
“暂停拟境,我需要他清醒过来,了解一下此时的情况。”男人的口吻不容置喙,“最初说好的24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却没有明显的成功倾向拟境的成功搭建,本就是极低概率下的意外,决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毕竟,在拟境这优势极大的环境中,都依然无法抹杀其他六个人格的话。回到现实之后,七个人格在内部的互相争斗,最终只能导致人体无法负载精神,奔溃而亡。
西泽尔的精神力本就是一个“奇迹”,研究中心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对未来的期待也太大。
失败,意味着无法弥补的损失。
“可是”就算暂停,也不能改变什么吧。
“至少现在,西泽尔还是占据决定性地位的。”男人看着室内仪器上的点线,淡淡地说,“他醒来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拟境的情况聊胜于无了。”
西泽尔恢复意识之后,花了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置身何处。
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很快感觉到旁边,站着个熟悉的陌生人。
“周适,你是不是特别想我早点挂”
金发碧眼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呵呵了一声:
“彼此彼此,你最强而且最反叛的那个人格都投射了我的影子,在拟境里一定杀的很爽快吧。”
西泽尔没有回嘴,胳膊微微用力,从床上撑坐起来。目光扫过仪器的状态,又感觉了一下手臂的肌肉酸软度:“还不到二十小时吧。”
“十二,真到二十个小时还没一点胜算的话,我就不把你弄起来了,直接弄死。”
这种半真半假的、说不上是幼稚还是挑衅的话,西泽尔已经习以为常。如果平时他大多反喷回去,但此时刚刚中断并脱离拟境,让他整个人有点惘惘的。
于是他懒得嘴炮,眼睛半阖不阖的模样,有点懒洋洋的困倦:“说吧,想知道什么暂停超过十分钟,就等于之前的功夫白费,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拟境中是什么情况”
“和我们最初的设想差不多,有一个大致的总环境:12小时,除我以外6个人当然,这个数据被我们在规则中搭建了谎言,扩充为虚假的两倍。不过那些家伙并未因此松懈,基本没卵用。还有,我能更改其中一些设定。”
“和现实的感觉差是时间、空间、自我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