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赵夫人,传递一个奇怪的眼神。
单般说,“赵夫人可记得这月朝廷的俸禄是刚下来的。府内也该分发年例了对吧。”
赵氏搞不懂她在做什么,有点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是。”
“那么,阿红姑娘”,单般脸上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这银子怎的没有官印啊。”
由朝廷下发的银两有两类,一类是官僚的俸禄和赏赐,一类是朝廷赈灾的赈银。这两类都要有特殊规格,分四两,十二两,十六两三种,且在银两底部烙上官印以区别于百姓用的普通银子。
赵氏彻底蒙住了,不知出何言以对。
单般也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呵呵一声又扔下一个炮弹。
“这该账簿的手法倒是有些眼熟常见。好似在哪见过一样。”
“哦对了,赵夫人可还记得曾经归你照管的寻箐。我记得上次陈掌柜排查的时候,倒是也指出了几处奇怪的记账法,想来也是疏忽了。不知赵夫人是否知情”
赵夫人已经明白自己居于下风,也不再想着指控他人,只慌慌地措辞,“自是知道的,只是府内事物本就繁忙,无暇,还望单姑娘海涵。”
单般冷冷看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这次便顺着台阶下罢,莫要把后路斩断了,虽然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后路。
这次是赵氏未把她放在眼里才破绽百出。那下次呢。
这屋里的姜氏,刘氏,甚至是赵氏身后那个家族。
单般知道自己这次过关了,只是下次呢。
单般第一次被人冷眼以对的时候,单爷爷在身旁,他问,阿清,好不好。
单般第一次被人推搡着的时候,二舅母喝退那些小孩子,怜惜地看着她,像是要替她哭出来一样,然后请了个武师,阿清要好好保护自己,好不好。
单般第一次来月信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司墨在旁边,煮汤水沃脚,逼着喝姜糖红糖水。
这一次是孤军奋战。
单般心里涌起浓浓的眷恋。
这里不是她的家。
即使知道人世便是这么有善有恶,这些斗争,诬陷,诽谤,疏离本来就是一个高度必须要学习的生存法则,还是不愿意忍受,身后没有人的感觉。
单般还是规规矩矩地跟老夫人行个礼。后道,
“那一百零八担嫁妆,还望赵夫人替我好生看管着。单般先谢过了。”
离开。
单般没有回小院。司墨本年岁跟她差不多大,本就操劳单般各项生活,这些小情绪,还是自己消化消化就好。
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停下来,同跟着的一个二等丫头讲话。
是院里常见的熟面孔。
“你叫什么名”
“奴婢刚从三等丫鬟升上来,还未有名字。”
单般挑挑眉,“你不是叶府家”
“不是,我是平年初进来的。”
“你去回了司墨姑姑,说今天的事已了,单姑娘想自己出去走走,酉时前便回来,不要她担心了。”
“是。”
单般跨过门槛,走出去。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实则连逛都算不上,因为单般毫不停留,到了一个地方,不看一眼便奔赴下一个目的地。春意还是很浓的。这洋溢着喜气的空气和亮的刺眼的红福字刺得单般眼睛有些许酸,单般连直视这红色的幸福都不能够了。
真是逗。
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自己到是笑起来,觉得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情绪真是奇奇怪怪的,只是这一笑,把原本憋的好好的泪水挤了下来。
单般也没想着仰头望天把眼泪憋回去,因为流眼泪这种东西对单般来说还是蛮新鲜的,她没有要伪装一个多坚强的自己,况且这里只有自己又没有别人。
然后单般挂着泪串,直接走到一个巷口的边边上,蹲下来一点形象都没有地哭。
哭的爽了又笑了,笑一会儿又哭起来。等到引起很多人注意了,就自己用袖子抹抹鼻涕,然后再接着哭。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过施舍几个悲悯眼神,毕竟各个人有各个人的悲悯,无暇顾及他人。
不远处另一条巷口背光处站了两个身影
隐隐听见一个说,“不过去”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很久,才能开口,虽然嗓子哑哑的,但是掩不住有磁性的声线,他说,“不了。”
真的不了么
、哭够与掐够
过了很久,集市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还在哭,只是已经换了个姿势坐着。她身子还是抑不住地抖,偶而抬起头来擦眼泪的时候,可以看见那张被鼻涕眼泪模糊了的脸通红地,颇为可怜地,被袖子用力摩擦。
那个巷子里,只剩一个影子了。
那个影子握的拳头越来越用力,直到青筋暴起,他走了出去。
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
月白色长衫衣袂翻飞几下,单般便看见一双脚站在自己身前,想要搽脸的手被抓住了。
然后抬头,又是撞进那双已经很是熟悉了的眼睛。伴着阳光,次啦啦地闪亮起来。
单般微微眯起眼睛,可是还是看不太清眼前那双眼睛里面装了些什么。
他看见她邋遢的样子,皱眉,
“单般,哭够了没。”
他轻轻往上提了提她被抓住的那只手,“起不起来。”
她低下头,也是轻轻睁开他的手,“不要。”
没哭够呢。你还那么凶。
他也是被他从未表现出来的小脾气弄的愣了一愣,有些无奈的蹲下来,取出一个小帕子,轻轻往她脸上擦,把鼻涕和眼泪都擦干净。
单般整个人跟被冻结了一样无法动弹,这这这这这这是真的么,让我掐掐掐掐一下试试看。
诶,不痛的,是梦。
“单般”
梦里的那个人叫她的名字,叫的一本正经,
“你再掐我,我就走了。”
刨花馆馆内上阁
单般已经停下哭泣,只是还是抽抽噎噎的,刚刚哭的有多痛快,现在在他面前就有多后悔。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没说为了什么,很仔细地替她擦脸,带她去到一个小茶馆,叫人送来热水和毛巾让她自己洗漱。单般自己弄好,旁边小侍也收拾了东西就离开。整个房间就剩下单般和他两个人。
怎么可能不尴尬。刚刚耍脾气是因为哭成那个样子不需要什么掩饰了,可是现在人模狗样地洗漱过了,怎么还能坦然自若地面对他呢。
可是他似乎知道她的难堪一样,默默洗盏,不去和她说话,低着头,却可以看见他好看的侧脸,柔和的像要发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