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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洪景林连忙叩首,“臣所说句句属实,李成梁战前投敌,迎娶北虏公主,在草原上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臣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说谎啊。”

“皇上。”惠妃道,“前朝苏武牧羊,手持符节,苦守北海苦寒之地十九载,一颗忠心感召日月。皇上可千万不要被小人迷惑,错杀忠良。”

“大胆”皇上怒呵,“朕还分得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来人,搀惠妃回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可踏出殿门半步。”

皇上的衣袖在空气中扫出瑟瑟风声,惠妃瘫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

“传朕的旨意,李成梁全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惠妃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洪景林附在地上,口中山呼万岁,嘴角在浓密的胡子下,浮动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此时,在骠骑将军府门外,通亮的火把之下,怡如一身民妇打扮,在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将军面前小声说着什么。

“惠妃娘娘知道将军劳苦,特意让我来慰劳将军。”怡如的手缩在衣袖里,轻轻搭在林世海手上。

林世海的手指触摸到怡如手上的东西,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情,他瞪大眼睛嗔怪道:“这是做什么惠妃娘娘未免多心了。”他把手收了回来,没有接过怡如手上的东西。

他的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子,悠悠地说:“我林世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娘娘未免小觑了我。”

怡如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声,“将军自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娘娘也一直仰慕将军威名。前不久将军在南郊杀了一个作乱的西域客商,真是为民除害。娘娘觉得将军神武,已经召了顺天府尹段品儒宫中觐见,想在皇上面前为将军进言,仔仔细细的查明事情原委,也好对将军论功行赏。”

林世海肥腻的额头上渗出汗来,他神色迟疑,躬身施礼道:“能替娘娘办事是卑职的福分,还望姑姑替卑职美言几句,卑职不求皇上封赏,但求平安度日。”

“既然将军淡泊名利,我也不好替将军讨赏。”怡如把手搭在林世海手上。手中的那块金条已经被怡如的手掌捂热了。林世海觉得这根金条就像是块烫手的山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怡如皱起眉头,厉声道,“将军还迟疑什么可别耽误了娘娘的事儿。”

“是。”林世海颤抖的手接过怡如手中的金条,收在袖中。

他躬身在前引路,“姑姑请。”

怡如低着头,轻声道:“将军不必如此,我跟在你的身后就好,此事千万不可被别人察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林世海喘了口粗气,觉得领口已经被汗水打湿。

骠骑将军府内,男女老少几十口人跪在院中。雪花纷飞,落在这些人的头上、身上,有如披麻戴孝一般。

怡如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苦苦找寻,却不见闵宗的身影。

一个老妇人跪在一棵桂花树下,她头发蓬乱,脸上被泪水与泥水泼溅的不成样子。她觑着眼睛朝怡如这儿看,小声问道:“那大姐可是怡如”

怡如忙奔至妇人身旁,待仔细看清妇人的模样后,怡如流着泪,握住她的手,“柳妈,你”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有滚烫的眼泪顺着冰冷的脸颊不停地流着。

柳妈慈爱地拭去怡如脸上的泪水,那粗糙而冰冷的手指触碰在怡如脸上,怡如只觉得心都碎了。

“不哭,不哭。”柳妈说道,她伏在怡如耳边,“夫人料想到娘娘会派你来,早就安排好了。”

怡如看着柳妈的脸,那置生死于度外的神情是如此恬淡自若,仿佛就是在雪中等着一位约好的老友一般,无关生死。

怡如重重地点点头,柳妈站起身来。身后的林世海摆摆手,示意守在身旁的士兵全都退出门外。

怡如扶着颤颤巍巍的柳妈来到柴房,柳妈拨开堆积的枯柴,在枯柴后,一个小男儿裹在被子里正甜甜地睡着。那孩子圆润的小脸在雪光的映照中显得吹弹可破,柳妈满眼慈爱地轻声说:“夫人给他喂了迷药,他一时半会醒不了。”

她拉住怡如的手,重重地握了两下,“答应我,你要照顾好冬郎。”

怡如抹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她俯身抱起冬郎,柳妈从柴堆里掏出一个小包袱,轻轻挂在怡如的肩上,说道:“这里边有些细软,还有当年娘娘赐给冬郎的玉佩和名章。夫人让我告诉你,闵宗的名字是将军起的,在冬郎懂事之后要告诉他,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切勿辜负了将军对他的期望。”

怡如点点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柳妈的脸,那脸上的笑容平静恬淡,眼神中满是慈爱。怡如早已忍不住,泪水如掉了线的珠子,她转身奔出柴房。来到将军府外,她把冬郎安稳地放在马车上,对身后的林世海说道:“将军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林世海躬身施礼,“卑职明白,只说在火场中发现一大一小两堆烧成灰的尸骨就好。”

怡如坐上马车,点点头,“将军的恩情,娘娘和我定没齿难忘,告辞。”

车夫挥舞起鞭子,马蹄哒哒作响。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色,林世海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

传旨的太监刚刚才到,林世海接过圣旨,心底泛起一阵苦涩。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独立风中,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那声音撕心裂肺。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竟一时无法消受。

、三

初春,冰雪还未消融殆尽,春风已经携着些许潮湿的海味扑面而来。

怡如裹着破旧的冬袄坐在路边,双手捂在袖口里,心里盘算着晚上要给冬郎做些什么吃的。

她面前的小架子上摆着各色精美的小袄,这些孩童穿的小衣服是她昨晚熬夜做出来的。

一个妇人挎着篮子来到她的摊位前,俯身仔细看着架子上的衣服,“江婶子,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要给我侄女买一个小褂子,你给我挑挑,哪个合适”

怡如刚刚有些愣神,闻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是自己的老主顾,忙堆上笑脸道:“张婶子,前几日你买的那件青葱色冬袄小少爷穿的可好”

那妇人把篮子放到地上,笑着说:“他喜欢的不得了。”那妇人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我家那口子还说我现在是越来越懒了,自己都不知道给儿子缝衣服了。我说江婶子衣服做的那样好,我自己还做什么”

怡如翻出了一件杏花纹的小褂子,比量给她看,笑道:“我还指望你赏我口饭吃呢。我替你忙活忙活,你也好帮着大哥多挣钱不是”

那妇人摸着小袄的针脚,口中啧啧称赞,“要说咱么永州城,谁的手艺也不如你江怡如。就这手艺,我看皇子也穿得了。”

皇子怡如觉得心口一紧,脸上的笑容消了几分。不知道六皇子承朗现在怎么。当年也是她陪着娘娘亲手为六皇子缝制衣裳。惠妃娘娘的眼睛不大好,不知道如今是否还看得清针眼,谁又能替她穿针呢

五年了,自那夜离开京城已经五年了,他们还好吗

“江婶子”那妇人拍拍怡如的手,“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