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会怕黑的阿里阿里”她紧紧抱着它,似乎要把它揉成一根柱子,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滑落,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阿里好像你的孩子哦。”
“这猴子真可爱。”
“这是鱼乔姑娘的。”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边它给她山果吃。
她还几个她和它握手。
她还记得它坐在她肩膀上和她抢耳机。
她还记得它学着她的样子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唱歌。
她还记得她晕过去的时候它没有离开。
她还记得它调皮的把尾巴翘起把发卡给她。
她还记得它一边吃香蕉一边扭屁股。
“阿里”她感受到它逐渐冰冷的身体,它已经死了。她猛的推开它,跌跌撞撞向洞口跑去,泪水顺着脸滑落,满脸泪痕。眼泪是波浪滚滚的大海,和一片蒙蒙的雾气。她神情呆滞,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泛起浅红色血痕。
洞里凹凸不平,她重重扑到在地上,尖锐的石头撞在肚子上,无法忍受的痛。她全身都在颤抖,哭声就像深谷里传来的哀婉的狼嚎一般凄厉。
、11 凶手
她早就知道,当美好一点点堆积,当你快得意忘形的时候,灾难就会像流行性疾病一样蔓延,让你痛苦的连最简单的快乐都不敢奢望。
火合听到她的声音,慌乱地向洞里跑去。
她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挣扎着却爬不起来。她满脸泪痕,哭得撕心裂肺。他冲过去扶她。
她的腰部,洁白的纱裙浸满了血渍,宛如开的浓烈的蔷薇。
“你杀了阿里,对么”声音冷的好像结了千年的冰,像是从地面十万里以下的地方传来。
火合惊异的看了一眼阿里,它平躺在干草上,身边有很多香蕉皮,还有一根没有吃完的香蕉。“阿里它”它死了
“是你干的,对吗”她眼神迷离的看着火合,用力推开他,却重重倒在地上。“是你干的对不对”她双手支在地上,头发垂在肩上,犹如大片海藻。她眼里深不见底,模糊之中却夹杂着深深的怨恨。
“你那么珍惜它,我怎么会”
“那你带它去向城干了什么吃了海鲜,是吗”
“是,就是吃了些龙虾。但是我没有下毒”
她仰天长啸,“哈哈哈没有下毒哈哈哈真好笑没有下毒”她一边笑却一边有泪水从眼里流出来,“对啊,你没有下毒,因为海鲜加上水果,本身就是一种毒阿里”我应该带你离开的更远
火合看着她现在仿佛失去心智的痛苦样子,又痛苦又悔恨。如果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会代它去吃龙虾的。“鱼乔,你受伤了,让我”
“明明知道我们吃的大多是水果,为什么你还要带它去吃海鲜对,阿里是你杀死的,就是你杀死它的”她不停的哭,为什么要让他留下来,为什么要让他伤害阿里
“你受伤了”火合上前要扶起她,却被她用尽全力推开。
“你走你走再也不想看见你,一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他错愕的看着她,因为他不小心害死阿里,所以他恨她,不错,是恨。刚得到她的接受,刚以为自己能够长久的幸福下去,可是自己却又亲自打碎这种美好
如果是阿里害死自己,也不会被这样厌恶吧
他想告诉她腰间还有血汩汩流出,却又胆怯她会更加不愿照顾好自己。
他想说对不起,却又觉得难免让她更加怨恨自己。
很多时候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害怕对方厌恶自己的声音,而是害怕自己每一句话都会让对方不开心。
他默默的退出洞口,像被箭刺伤的妖精。他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每一步似乎都在忍受踩在钢刀上的痛苦。
鱼乔几乎是爬到阿里身边。她感受不到腰间的痛,她只觉得喉咙里塞了很多很多东西,哽咽的她说不出话来。她心里说不出的空白,仿佛自己顷刻之间已经一无所有。
她紧紧抱着毛茸茸的幼猴,它的体温正在冷却。呆呆的望着洞里的黑影,紧紧抱着它,下巴靠在它头上,就像父亲把她送到爷爷家的第一个晚上,她紧紧抱着父亲出发前给她买得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那么紧,仿佛在抓紧自己唯一的东西。
阿里的身体在逐渐冷却,也冷却着她的世界。
“阿里,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回中国,我一定不会让你去动物园的。以前我还看到过猴子走钢丝呢,不过你肯定比它们厉害。爸爸把我送到爷爷家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被爸爸有力的双手抛起,却落在没有人接住的地方呢当我逐渐感觉到爷爷的慈爱时,他已经老了。白发像雪一样刺眼,其实刺痛的不仅仅是眼睛吧现在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在一个一直没有人在意的地方,遇到一个唯一对自己好又不求回报的天使,它那么纯洁,那么善良,那么聪明,那么可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突然抛起我呢就好像又一次落回幽暗的低谷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的声音哽咽的厉害,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眼泪本来已经干了,现在又涌出来。
然后她微笑着。
那时她的微笑很美很美,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可是,她的笑是哭。
白纱裙依旧像大片的蔷薇,仿佛还在开放。她沉默着,望着深不见底的黑,一言不发。
他惨淡一笑,眼角却泛着红。他手指在她肩上一点,她倒在自己怀里。既然你那么恨我,那么我走好了,远远的离开,远远的。
他可以做到的,就像那天,他的鱼尾被别人切割成两段,成为两条腿。每走一步,就像踩在锋利的刀片上,肉深深往下陷。
夕阳西下。他抱着鱼乔,迅速消失在树林里。
秋风。
刮落了树上最后一片干枯的黄叶。
像起舞的蝴蝶。
轻柔的落在厚厚的树叶地毯上。
宛如落红。
结束一生地华丽。
乐府。
鱼乔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目轻闭,面色惨白。墨玉般的头发散落贴在枕头上,被子上。
乐陶坐在她身边,一声不吭。静静的凝望着她,像童话里的王子凝望着心爱的睡美人。他曾经十分惶恐,生活里似乎缺失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乐府,却发现自己房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最宝贵的东西不知道被谁偷走。
“原本门是关着的,其他人当时都没有去过门口。所以鱼乔姑娘应该是从大门走的。”守门人这样对他说。
也就是说,他极力想要留下的东西不是偷偷逃得,而是从他家大门明目张胆的离开了。其实她何须要逃,她原本就是打算那天离开的。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留在这座府邸。
他眉头深锁,面色冰冷,凝结的眼神似乎揉进了一秋的霜。
他曾经想过去找,可是人海茫茫,他的根在这里,他就得存活在这里。
于是,他时常坐在屋顶,呆呆的看着白色绸带,仔细欣赏它繁复的花纹。也会凝望着入冬时节干净的天空,仿佛一袭白衣的她。还会凝望着她住过的房间,奢望着有一天早晨,突然问道她的气息她已经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只有她曾经扎过的发带。
他日夜守着它,却守不到他想见的人。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颤。
他突然精神起来,原先温柔的眼底突然被抹上一层厚厚的冰。他紧紧盯着她的脸。
睫毛轻颤。
缓缓睁开双眼。
是干净却疲惫的眸子。